
NIJISANJI EN二創同人祭
NIJISANJI EN Derivative Work Association
致救贖,致我的青春。
Luca x Ike
繪師:DOLI
文手:慕煙

「欸欸快看,那就是Ike學長!」
「我的天比論壇上好看多了!」
僅僅是簡單套了件白色上衣,褲子還是學校那件黑色的運動褲,校服外套綁在腰間,袖口別了一個紅布條,寫著“學生會”三個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也能被路過的學生議論,即使站得遠遠的,那些聲音依然傳進了Ike的耳裡,他也只能當作自己是聾的。
今天是高一新生的入學典禮,作為學生會的一員必須站在臺前,即使像他一樣只是負責幕後的也是如此。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Ike彷彿沒看見自己身邊一群老師和主任,掏出手機看了看。
「Ike!平時我不管你,但開學典禮收收吧。」主任回過頭看他在手機上飛速打著字,也沒生氣,甚至好聲好氣的對他說話,公立前排的學校,管的其實不嚴,可以帶手機的,但這屆的主任恰好不鼓勵用,換個人,換個下場,可能就是千字檢討了。
「回個訊息。」按下發送鍵後,Ike也沒太杖著給的特權,從善如流地收了手機,倚著牆等著漫長且無趣的典禮開始。
不知道是誰蹲在哪個角落,悄悄把Ike靠著牆的樣子拍了下來,發上了校園論壇,一瞬間炸出不少偷玩手機的同學們。
“初見,老婆,謝謝。”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哪位新生啊!我們Ike攻氣十足好吧!”
“就是就是!我們Ike清冷攻好嗎!”
“為Ike痴!為Ike狂!為Ike哐哐撞大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麼啊!”
“姊妹矜持!”
“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兄弟呢!”
“真的假的,Eveland同學甚至嶄男?”
「典禮開始——」司儀宏亮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楚的傳進每人的耳裡,一瞬間論壇也沒人發聲了,一個個新生坐得筆直,烈日當空,屬於他們的盛夏拉開序幕。
從校長到主任再到各個處室報告,躲在陰影下依然被熱的頭暈,Ike實在撐不下去,和身邊的人交代一句後悄悄跑了。
走在校園裡最偏僻的一條小路,兩旁都是遮陽的大樹,寧願繞路也不願意曬夏末的太陽,沒走多久一間福利社便映入眼簾,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沒什麼人,他買了一瓶被凍到結冰的水,等到把水放到額頭上才終於覺得自己活著。
隨便找了一個有樹蔭的花圃坐下,用水冰著脖子,翻著沒什麼東西的手機,最後還是點開了記事本裡還沒背完的單字。
要是溫度再低一些,他是喜歡九月初的,剛開學,高一新生不少事情要學生會做,他也少了需要待在班裡的時間。
算著時間,大概快結束了,慢悠悠的走回操場,意外發現在場邊晃著的一個人影,穿著校服躲在樹後張望著,淺色的頭髮有些顯眼,一看就是迷了路的新生。
Ike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幾班的?」
「噢!學長!我五班的,今天早上——」
話音未落,Ike抬手打斷了他的話,指向一年五班所在,「那個女老師是你班導,有問題問他。」
對方愣了一瞬,道了聲謝就朝他指的方向跑了,望著學弟匆匆離開的背影,歪了歪腦袋。
還挺帥。Ike心想。
回到臺前,他往下看去,瞥見學弟已經找到自己的班,正和班導說話,Ike沒太在意,找了一個不會被發現的小角落,靠著牆開始打盹。
他以為自己和迷路學弟的緣分就到這了,沒想到還有令人糟心的後續。
隔天清晨,九月的霧氣落滿校園,黏糊糊的沾在皮膚上,Ike有些討厭這樣的天氣,衣服曬不乾,東西還總是受潮,他背著書包走出宿舍樓。
沒曾想又在此刻遇上了迷路學弟,就在他那棟教學樓的樓梯間,學弟趴在牆邊朝走廊望去,好像又在找著什麼,Ike不太明白,路痴要到什麼程度才能跑錯教學樓,甚至隔了兩棟遠。
「你又找不到自己班了?」
學弟找得認真,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整個人抖了一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回頭的那瞬間,表情一瞬間亮了。
「學長!那個,我想加一下你的聯繫方式,可以嗎?」紫羅蘭色的眸子很映著晨光,充滿期待又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怕嚇到他一樣。
他也確實被嚇到了。
Ike噎住了,才想起自己教室就是在這層樓,這人根本沒迷路,並且目標明確得很。
「你怎麼知道我在三班?」
「學校論壇啊。」
就該讓主任封了那論壇。
「我不加陌生人。」Ike撇開目光拒絕了,掰了一個看著合理的理由,對上那雙眼時,卻依然感到些許心虛。
「啊……好吧。」學弟垂下眼眸,短暫的失落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內心對自己說了什麼,彷彿失落只是過個流程,很快轉換了心情,甚至對著他露出笑容,「沒關係的,快早自習了我先走啦!」
看著學弟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Ike還沒緩過來,蹙著眉踏進教室,走向後排靠窗的位子,直到有人敲敲他的桌面才回神。
「要收英文作業。」來者是個女孩子,戴著眼鏡綁著馬尾,笑得禮貌且溫和,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站得離他的桌子有些距離,Ike沒多說話,從抽屜翻出作業遞了過去,女生接過後挽著好朋友的手蹦蹦跳跳的走了。
無聊之際翻開圖書館借來的小說,正拿出書籤,餘光偶然瞥見有些暖光落在了課桌上,順著光線的方向望去,掠過吵鬧的班級,三三兩兩坐著的人影,終於定格在身邊空了一圈的座位。
今年九月,一如既往的悶。
鐘聲響了又停,停了又響,捉不到秋天的九月,陽光刺眼,氣溫悶熱,下午有節令人厭煩的體育課。
拖著腳步緩慢晃到了操場,想延緩一些待在室外的時間,做完暖身不意外又是自由活動,Ike摘下眼鏡,揉揉受了罪的鼻樑,一個人躲在樹蔭下,踢著腳邊的石子發呆。
他沒有被霸凌,也沒有被孤立,只是沒什麼人會主動來找他,時間長了,他也該習慣了。
「Ike學長!一起打球嗎!」突兀的喊聲穿透力極強的砸進耳裡,他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那是在喊自己。
怎麼會有人喊我?
周遭的人幾乎全看了過來,Ike戴上眼鏡後眯了眯眼,也終於看清不遠處朝他揮手的人,不禁有些頭疼,又是迷路學弟。
「不了,不會打。」Ike擺手拒絕了,正想逃離視線中心,迷路學弟卻跑到了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我教你啊!」他看見學弟臉上濃厚的笑意,沒來得及對焦,對方直接把籃球塞進他懷裡,抓住他的手把他往陽光下拉,沒用太大力氣,也就只是輕輕扯著。
「等等……!」沒料到對方會直接拉他,Ike踉蹌了一步,整個人一瞬間暴露在陽光下,甚至能感受到太陽在灼燒皮膚,他不太懂,怎麼會有人喜歡這種天氣。
「嗯……還是我們去體育館打羽毛球?」可能是看見了自己的臉有多難看吧,迷路學弟提出了另一個方案。
「不了吧,我還有事。」Ike把球還給了他,掙開了拉著自己的手,正往回走,突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
「學弟,你叫什麼名字?」
「噢!我叫Luca Kaneshiro!一年五班!」
「記住了。」
Luca看著Ike逐漸遠去的背影,腦海裡全是Ike皺眉的樣子,直到好朋友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你還好嗎?」
「你說我會不會被殺掉?」
「啊?」
當Luca還在焦慮自己是不是被記恨時,Ike卻什麼也沒做,像往常一樣上課下課,過著平淡又無波的校園生活,沒像論壇上萬眾矚目,現實中僅僅是偶爾會被偷拍的普通人。
晚上,他站在宿舍的小陽台和Ivy通話,僅僅是稀鬆平常的閒聊,月亮高掛,晚風有些微涼,唯獨這時候的天氣才像入秋了。
「沒什麼事情,都挺好的。」Ike手裡捏著一個鋁罐,剛從冰箱拿的飲料,凍得指尖通紅。
“有沒有認識新朋友啊?” Ivy的聲音輕快上揚,明顯的開朗且心情愉悅的樣子,隱約能聽見那頭傳來一些音樂聲。
腦海裡一閃而過Luca的臉,Ike半垂著眼眸,看著瓶子上的水滴滑過指縫,落到欄杆上,聲音很輕的回了句沒有。
“話說我室友他弟這屆入學,他好像叫Luca,Luca Kaneshiro,聽過嗎?好像因為長太帥上你們校園論壇了?怎麼你們校那麼愛把帥哥放論壇上分享,老色批交流會嗎?”
「嗯,是挺帥。」Ike被逗樂了,眼底盈滿笑意。
“你見過啊!?有沒有照片,來給姊姊養養眼。”
「不熟,見過幾面而已。」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怎麼不叫你同學給你照片?」
“對啊!Lucy!有沒有你弟的照片!什麼!?我才不會看上未成年小弟弟好嗎!你給我閉嘴!”
聽到什麼東西落下的聲音,Ike已經能想像對面發生了什麼,也知道以Ivy的個性,大概率會鬧很久,果斷掛斷電話後留了個訊息。
接下來有段時間迷路學弟安靜的很,完全沒來找他麻煩,即使又在那堂體育課上碰見了,最多也只是朝他一笑,摸摸鼻子就走了。
Ike有些意外,他以為以那種人的個性,不會那麼容易放棄,轉念一想,他身邊又不缺人,怎麼會需要一個自閉又孤僻的學長當朋友。
平凡無趣的生活持續很久,久到Ike以為自己不能再有什麼變數了,直到週三下午的社團迎新活動。
雖然已是學生會的一員,Ike同時是熱音社的主唱兼吉他,那天要表演,中午過後便到了社團練習室,嘴裡含著一顆喉糖,脫了校服,留下白色短袖和運動褲,拿著手機又潤了一遍歌詞,沒多久,練習室的人也多了起來。
慢慢地有人走到他身邊和他閒聊,鼓勵他不要緊張,Ike回以笑容,相對在班裡,他在社團的交流更頻繁,畢竟是一群有共同話題的人,況且他還是主唱,不得不踏出去說話,正閒聊著,突然有個女孩子拿著一袋化妝品,有些亢奮的問他。
「Ike!要不要化妝!」那是平常和大家都很能聊的女生,個性大大咧咧,大多人稱呼他為“大姐”,舉著口紅擠過人群就想往他臉上塗。
「我?不用了吧?」Ike擋住那個差點就抹臉上的口紅,他還真的沒試過化妝。
「不行!其他要上台的都化了!你這白T又不顯眼,我們大主唱怎麼能這麼樸素!」大姐怒了,化妝包往隔壁人手上一放,兩隻手就要撲上來給他塗口紅。
「等等!這個太紅了!換一個!」
「嘖,還挺挑,那給你來個暗黑紫。」
「住手!……你哪來的紫色口紅?」
「專門化你這種人!別跑!」
兩人就這麼在狹小的練習室追了起來,Ike靈活的很,跨椅子鑽桌子一氣呵成,把大姐氣得不行,不過雙拳難敵四手,Ike最終被好幾個人一起按在椅子上,強制上妝。
「不是,你們為什麼都站他那邊?」Ike不理解。
「「他說沒化到你就要化我們。」」
可惡,理由還挺充分。
最後Ike連髮型都被改了,半邊瀏海往上梳,摘了眼睛,剩下那金色的耳飾襯著妝容,淡藍色的眼影薄薄的染了一層,不濃,卻顯得眼眸中的燦金通透,眼尾幾顆碎鑽,加上頰邊抹上的一點高光,特別亮眼,嘴唇卻只塗了淺粉色的唇膏,提了點顏色。
部分人已經舉手機開拍了,圍觀著成果,不禁讚嘆大姐的化妝技術,這麼一個閃亮亮的藍色在Ike臉上卻毫無違和感。
近視度數太深,沒戴眼鏡的Ike基本就是半盲,甚至不確定自己現在到底長什麼樣,只能靠著朋友攙扶才走到舞台邊,中間跌跌撞撞,鬧了不少笑話,一個亮眼的人即使在人群簇擁下依然一眼能望見,隱隱約約能聽見路過的驚呼聲。
Ike的名字又一次霸佔論壇熱門。
三班許多人都看見了這幕,其實很多人對Ike的了解止步於,帥哥學霸一個,其他一無所知,如今看他被台階絆的坐在那笑,很多人一瞬間才驚覺,他或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
這次招新辦的很大,很多社團都有報名表演,半盲Ike只能靠聽,上一個社團是吉他社,溫潤的吉他聲加上女生清澈的嗓音,換來觀眾一陣歡呼鼓掌。
坐在舞台邊的準備室,聽見唱名唸到自己時,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頂著模糊的視線,靠著彩排時的記憶走到麥克風前,碰上冰冷的竿子,前奏一響,心臟便開始狂跳,刺眼的舞台光落在自己身上時,音符在腦海連成線,跳躍舞動,他扶著麥克風,開了嗓。
能感受的觀眾的內心,從澎湃到茫然,台下第一次這麼安靜,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在那個閃閃發亮的男孩身上。
Ike內心升起一股快意,他嘶吼著高歌,一瞬間好像丟棄了什麼,又抓住了什麼,鼓點敲準了內心的弦,電吉他和貝斯的聲音在腦海嗡鳴,渾身在那個剎那沸騰。
他微微勾起唇角,抬眸時,舞台的光落在那雙燦金色的瞳眸中,比世間萬物都耀眼。
最後一個音落下,大多人都處在呆滯的狀態,直到某個角落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幾乎能把場地掀翻的歡呼和吶喊便在下一刻襲來,其中隱約參雜了“Ike我愛你!”“好帥啊啊啊!”這類的趁亂告白。
直到坐到了休息室的椅子上,Ike的心跳才緩慢地回歸正常,好幾個社員圍在他身邊,滿臉期待的等他開口,畢竟他是造就這場表演成功的最大功臣。
一口氣灌了一大瓶水,一拍桌站起身,明顯還沒從剛才的亢奮中走出來,他大聲喊了句,「慶功宴吃大餐!」
「好欸!」
「主唱大人請客嗎!」
「趁機撈一筆你行啊。」
「我請!」
「主唱大人萬歲!」
聚餐就這麼定在了幾周後,大姐忙完了回到準備室,正想好好誇他們一番,就看見一群亢奮的社員,和獨自在角落翻錢包的Ike,不難想像剛剛發生了什麼。
「請客啊?」大姐帶著嘲笑,用手肘拱了拱他。
「……現在反悔來得及嗎?」
「當然,來不及啊。」
正想戴回眼鏡卻被阻止,大姐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卸妝,甚至動用眼神威脅,無奈之下只能半掛著眼鏡,免得把碎鑽蹭掉,用著這樣特殊的方式和幾個朋友去逛攤子。
金邊眼鏡輕輕掛在那張精緻的臉上,但凡換個人現在就像戴老花眼鏡的樣子,可惜這個人是被譽為冰山美人的Ike,半掛的眼鏡給他整個人添了一股隨性和愜意,疏離感褪了大半,即使掩在眼鏡下,那雙眸眼依舊透徹而明亮,和朋友走在一起時偶爾會笑,淡粉色的唇勾起漂亮的弧度。
等Ike發現自己處在視線中心時已經來不及了,他正逛到手作社的前面,攤主恰好是一個三班的同學,抓起隔壁朋友的手就開始瘋狂搖晃。
非常有同學愛的小夥伴們明顯沒打算救他,雖然不知道Ike和那女生有什麼過節,但出於看戲心態,幾人開始裝忙的跟其他攤主聊了起來,留下Ike和女孩乾瞪眼。
Ike尬住了,雖然之前不是沒有表演過,但那時他只是個鑲邊吉他手,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參與了那場演出,然而現在站上了主唱的位子,所有人都聽見他唱歌了。
他才赫然發覺自己在三班的形象好像是沒了。
雖然他本來也無意給自己立什麼人設。
「有、有對什麼作品有興趣的嗎,我我可以給你介紹的!」女孩結結巴巴地開口,好似不太適應和這樣的Ike講話,以往的時間裡他溫和又沉默,現在根本抓不準Ike究竟是什麼樣的個性。
「哇——這是黏土做的嗎?好厲害!」身旁突然插進另一個聲音,對方的身影有意無意的擋在了他的面前,比他高一些,半掛在臉上的眼鏡沒能支持他看見對方的臉,卻依稀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
「是、是的!這是用輕黏土做的!中間用牙籤支撐……」女孩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個勁的給他介紹。
「真好看,那這個呢?」
迷路學弟!?
終於反應過來聲音的主人是誰,Ike抬頭,讓對方出現在老花眼鏡的範圍裡,眯了瞇眼確認,真的是迷路學弟,大腦正高速運轉,他們兩個居然就聊完了,學弟笑著跟女孩揮了揮手,拉著自己的手走了。
還來不及反抗,自己被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小角落,「迷、你怎麼在這?」
「我就只是路過,我看你都快把衣角捏爛了就想說來解救一下你……」Luca頓了頓,看他沒說話,突然有些心虛,移開視線瞥向遠方的大樹,也不知道那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你要是覺得我煩的話我可以現在就走,以後也可以不出現在你面前……」
Ike沉默了一陣,抬了抬眼鏡,望向對方就是打死不看自己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
「我看起來這麼可怕嗎?」從口袋裡掏出手機,聲音裡皆是笑意,還沒等他回話先開了口,「你電話號碼多少?」
「我的、啊?真的嗎!?」
「快,不說沒了。」Ike見他反應太有趣,沒忍住逗了他一下,果然一聽這句,Luca飛速報上自己的電話。
輸入號碼後,畫面上彈出一個人,名字寫著“LucaPOG”,頭像是一隻頭頂小花的黃金獵犬。
還挺形象。Ike心想。
「加你了,再聯絡。」他晃晃手機示意,回頭望向手作社的攤位,發現自己的朋友們早在不遠處等著。
「噢好!掰掰!」Luca整個人都開朗了不止一點,大聲和他道別。
回歸小夥伴的懷抱,Ike甚至無力吐嘈他們剛剛無良的行為,只能給身旁的人一個肘擊,一群人吵吵鬧鬧的走了。
直到再抓不到Ike的身影,Luca才從漫長的不真實感找回意識,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得要死,他卻開心的要死,發神經一樣在原地蹦躂,要不是手機不在身邊,不然他肯定抱著慟哭。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Luca幾乎每天都和他發訊息,偶爾分享他們班的趣事、回家路上遇見的小貓,或者僅僅是一片形狀奇怪的葉子。
回覆通常隔了好幾個小時,字也不多,對比起來特別明顯,但對方仍然屹立不搖,到後來,Ike也漸漸習慣他常駐在聊天室最上方。
可能是Luca發現他不抗拒和自己接觸,開始時不時就跨越兩棟教學樓拖他去走廊吹風,最開始他都沒掙扎,反正也就走兩步的距離,然而Luca卻越來越過份,居然想拉他下樓到操場,理由是曬曬太陽。
「我不去,爬樓梯好累。」
「去嘛去嘛,就當是給我捧場了嘛!」
「不要,今天好熱。」
「就坐看臺,不曬太陽,可以嗎?」
「……麻煩。」
最初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把聯繫方式給出去,他太不習慣,不習慣有人強行闖入自己的生活,不習慣有人總是這麼開朗,不習慣踏出那個陰暗的角落。
令他自己都意外的是,他不討厭。
邁入十一月的天氣終於有了秋天的影子,不禁感嘆這幾年的降溫來的越發晚了,泛黃的落葉鋪滿街道,拂過的風已經有些凍手,枯燥的課堂迎來下課鐘,吵鬧聲在一瞬間灌進了教室。
沒多久教室裡只剩殘留的溫度和被風吹起的書頁,他望向窗外三三兩兩的人群,手機上,Luca一如既往問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飯,拿著乾巴巴的麵包,拒絕的話已經打在對話框了,卻又有些猶豫的刪了。
“好啊。”
等他走進食堂的時候,沒花多大力氣就找到了對方,Luca身邊坐了兩個人,看他們聊得開心,Ike沒來由的有些怯步,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令他沒料到的是,下一秒Luca跟感應到似的抬頭,一眼看見了他。
「學長!這裡!」Luca的聲音穿透整個食堂,周圍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了,Ike甚至沒勇氣叫他小聲點,掩面走了過去。
「我們先去買吃的,不用理他們。」也不知道剛剛聊到了什麼,他一走近,Luca滿臉嫌棄的起身,推著他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倆就是給你拿來佔位子的?」
「你親愛的學長來了就不管兄弟了?」
「閉嘴吧你們,是誰剛剛要坑我一頓飯的?」Luca回頭嗆了他們一句,一轉頭又是另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走吧學長!」
「噗……你都這麼對你同學的?」
「哪有,我平常很和善的。」
他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兩個小學弟亢奮的問他能不能教他們唱歌,聽他說自己還會吉他又更亢奮了,要不是場地限制,說不定還會鼓吹他現場來一段。
他也沒想過和自己差一歲的男生也能這麼幼稚又好笑,一邊吃飯一邊笑著回他們。
身旁Luca意外的安靜,等他回過頭的時候,才發現對方一直在看自己,他好奇的問,「我臉上有東西?」
「啊?噢、沒有啊!」
「那你一直看我幹嘛?」
「我在想怎麼有人能長這麼好看啊。」像是隨口回答,但話一說出口就察覺味道不對,Luca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震耳欲聾的沉默後,Ike先撇開視線,兩個無良同學反應過來就在那憋笑,也沒打算救他們,無意間瞥見Ike通紅的耳尖,Luca更不知所措了。
「不是,你聽我解釋,好看就是,你真的很好看,沒別的意思,就是,你懂吧?」
「……嗯。」
完了,好像越描越黑了。
熱音社的聚餐定在了週五晚上,那時候已經距離開學有段時間,各種活動也都告一段落,比較能放開玩了,訂了學校附近一間餐廳的小包廂,Ike傳訊息的群組裡時,才發現他們都已經到了,推開包廂的門,砰的一聲巨響,嚇得他肩頭一縮。
「「恭迎主唱大人!」」禮炮的彩帶全落到了他的身上,差點噴進他嘴裡,十多個人全圍著他大聲喊,喊得他耳朵疼。
「……你們鬧哪齣?」Ike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扯下掛在頭上的彩帶,隨機扔到了身旁的男生頭上。
「這不是慶祝表演大成功嘛。」
「來來來我們Eveland同學坐主位。」
「別以為我不知道坐主位付錢。」雖然嘴上抗拒,他還是乖乖的坐了過去,幾個人也因為這句笑了出來,整個包廂氣氛輕鬆的很,三三兩兩的聊起了天,偶爾會一起笑出聲,有人偷偷點了酒,上菜後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開始玩起了遊戲,Ike一直都在人群中心。
他希望自己能一直待在這,他不用回到三班去面對糟心的人際關係,只是待在這個,一直會有人需要他的地方就足夠了。
聚餐散了,Ike望著自己只剩幾塊錢的錢包,不知道是否該感動這幾人給自己留了點硬幣,一邊送走一個個醉醺醺的王八蛋,一邊想著自己接下來半個月該怎麼過。
終於把那群人都送回了家,即使沒喝Ike也染了滿身酒氣,心情正好,他拖著步伐懶洋洋的晃在後街上,早上這裡是學校旁最熱鬧的小吃街,半夜這裡只是無人問津的小巷子,正考慮要從哪翻牆進學校,遠遠的卻看見一個人腳下墊了兩顆磚,趴在牆邊往裡頭看。
看體型或許是個高中男生,頂著平頭也沒穿他們校服,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這。
僅僅是走近了幾步,Ike一下子聞倒了濃烈的煙味,那人可能是聽見了腳步聲,回過頭時,忽明忽暗的路燈下,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還有頰上一道淺淺的疤。
剎那間雙腿走不動了,只能顫顫巍巍的往後撤,鞋底在地面摩擦的聲音刺耳不已,頭痛和耳鳴一瞬間襲上,原本的好心情全轉為噁心和反胃,一張張畫面重新浮現在眼前,他好像在受刑,一種酷刑,叫陰影。
「誰在那裡?」
強迫自己恢復冷靜,死死抓著腦海裡名為理智的弦,他發現自己恰好站在一顆樹下,同時頭上的路燈壞了,距離這麼遠,對方應該認不出自己。
拖著無力的腳拔腿就跑,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跑的這麼快過,腳步虛浮,好幾次踉蹌的差點跌倒,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整個胸腔都在悶痛,卻依然不敢停下,直到看見前面有間亮著燈的便利商店,Ike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
他躲在貨架內側大口喘著氣,同時透過玻璃窗觀察那人有沒有跟上來,望著那條昏暗的小巷子,好像在看最深的夢魘。
「學……長?」
Ike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像一隻受驚的小貓渾身炸了毛,一拳直接砸了過去。
「Ike!」
拳頭被擋下,Ike才驚覺這不是那個人,他很快收了手,嘴上含糊不清的道歉。
「你還好嗎?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是誰,喉間乾澀甚至沒能發出太多聲音,冷汗混著熱汗爬滿後背,整個人還處在劫後餘生的死機狀態。
「學長?Ike?」
一隻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又搖了搖自己的肩膀,Ike深吸一口气才終於把飄散的神智抓回來,視線也重新聚焦在對方身上。
「你怎麼在這裡?」認出對方後,Ike有些意外,Luca總是在他想不到的時候出現,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還總是他狼狽的時候。
「我家就在附近,來買個飲料。」Luca穿著白色短袖和短褲,外頭簡單套了一件外套,手上拿著兩瓶汽水還有一包零食,明顯只是暫時出門,他沒多聊自己,很快把話題又拐回了Ike身上,「學長你不是住校嗎?怎麼還在外面?」
「你家……能借我住一晚嗎?」
「……啊?」
幾分鐘後,兩人站在了Luca家前面,三層樓高的小別墅矗立在眼前,看著熟悉的家門口,看著身邊的學長,Luca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我先去跟我媽說一聲,」Luca有些緊張的嚥了嚥口水,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緊張些什麼,「他一定可以讓你借住,但就是,他有點熱情,你知道的。」
Ike點點頭,雖然的確不擅長應付長輩,但眼下的狀況,他要是不住Luca家,可能就只能睡橋洞了。
Luca走進去沒多久,大門碰的一聲又被打開了,Ike被嚇得不輕,迎面走來的女人穿著睡袍,額頭上掛著眼罩,看著困倦,卻擋不住熱情。
「你好啊Ike同學!外面冷快進來快進來!」他抓起Ike的雙手晃了晃,當是打招呼了,不等他開口,就托著他的手進屋,給他拖鞋穿,很快開始介紹房子。
Ike全程都是茫然的,甚至不太確定阿姨到底給他介紹了什麼,有些求助的望向Luca,但Luca也只能無奈的聳聳肩,他還能管得住他媽媽嗎?
以往他也不是沒有帶同學回家過,但這次老媽聽說人家Ike是個學霸,人又長得特別好看,激動的很,恨不得把他當親生兒子看。
「這是Luca的房間,旁邊那個是Lucy的,他姐姐上大學了不在家,別擔心,不會吵到他。我們有間客房,但有點時間沒整理了,你也可以睡Luca的床。」
「媽!那我睡哪?」
「沙發和打地舖選一個唄,不然你去睡客房。」Luca媽媽隨意的打發了他,回頭的時候臉上又恢復的笑容,兩手捧著一隻手,輕拍他的手背,「樓上是他爸爸的書房和臥室,就不帶你逛了,他爸爸啊幾乎都在外地出差,樓下浴室廚房客廳隨便用,不用管Luca那小子說什麼,我說的算啊。」
「呃啊、謝謝阿姨。」
「真見外,不用說謝謝,那小子說你聚餐太晚了沒辦法回學校,家裡又離太遠現在過不去,以後要是還遇到這種事情,沒地方住,歡迎來阿姨家。」
「媽——」眼看Ike又慌張到開始揉衣角了,Luca終於冒著被打的風險出聲替他解圍。
「幹什麼一天天吵。」
聽這語氣,聽這差別,確認是親媽,Luca欲哭無淚,指向牆上的掛鐘,「都半夜了你不放人睡覺嗎?」
「也是啊也是。」阿姨認同的點點頭,看向Ike時,好似有些不滿意他的黑眼圈,「早點睡啊,今天想睡哪就睡哪,有什麼事就差遣Luca啊。」
等阿姨終於放過了兩人,Ike僵在原地,還沒從剛才的風暴中走出來,「阿姨真的很熱情。」
「我就說吧。」
推開Luca的房門環視了一圈,窗邊擺著一張大書桌,上頭擺了一台桌機,書本疊的整整齊齊,書桌的另一邊是一張大床,床頭擺了一盞落地燈,書架上擺了幾本漫畫書,最後一個角落放了一個大衣櫃,整齊又沒什麼特點的房間。
瞥向衣櫃時Ike突然想起。
他沒衣服穿。
「你睡這吧,我去睡客房。」時間已經到兩三點了,Luca也困了,打著哈欠抱起自己的枕頭打算往外走,Ike連忙攔住他。
「等等,我滿身酒味的,我去睡客廳吧。」
「你不洗澡?」
「我……沒衣服穿。」
「噢,我借你啊,」Luca全然不覺得有什麼,抬腿就往衣櫃那走,打開櫃子,他隨意挑了兩件,「你衣服換下來先放著,我等等幫你拿去洗,烘乾過後晾一晚上應該能乾。」
接過衣服,Ike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滿身汗臭酒味的,要睡他也睡不著,只能道了聲謝。
為了幫他洗衣服,Luca不得不醒著,坐在客廳沙發上,把電視的聲音關的很小,沒有目的的隨便亂看。
Ike洗澡的時間不長,套上那間過大的白色上衣,袖子長了一大截,領口也寬的不可思議,灰色褲子甚至要折上兩折才不至於落地。
這人到底吃什麼長這麼大隻。
走出浴室時,Luca抱著靠枕在打盹,電視上還在放著電影,貌似是一部恐怖片。
他悄悄戳了戳Luca的肩膀,迷迷糊糊睜開眼,朦朧間第一眼看見電視上女鬼放大的臉,Luca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抖了好大一下,手肘就這麼剛好的撞到了Ike的鼻子。
「啊!」
「Ike!」
根本一場連環車禍。
好險三樓聽不見一樓的動靜,不然他媽要是知道他把漂亮學霸同學鼻子撞流血了,可能把他也打到流血。
「你沒事吧!我我我給你拿衛生紙!捏著啊捏著!」Luca慌了,他也沒有要幫別人止鼻血的經驗,拿了一坨紙就往他臉上捂,差點讓Ike原地氣絕。
「等、我、不……呼吸……」
「對不起!!!」
手忙腳亂的兩人終於還是把鼻子的血止住了,睡意也退了大半,對視一眼,同樣的從對方眼裡看見荒唐二字,沒忍住笑出聲,兩個人在凌晨三點就這麼對著笑了好久。
這麼一個插曲也讓Ike沒了最開始的拘謹,捧著衣服跟在Luca後面到了陽台,剛推開門,冷風吹的他一激靈,正想開口問他怎麼還穿短袖短褲,鼻子一癢,一個噴嚏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我來吧我來吧,」他將那些衣服接了過來,把Ike往室內推了推,「你去我房間再拿件外套穿。」
「噢噢……」也有些倦意的Ike莫名其妙的乖,就這麼被唬回去了,回到房間,從椅背上拿了那件校服外套隨便套上。
正往樓下走,餘光瞥見牆上有什麼東西,Ike望了過去。
Luca走回室內,一眼看見Ike裹著他的校服外套,正駐足在樓梯間,盯著牆上掛的小相框,他一個箭步衝過去擋在了他的面前。
「……這沒什麼好看的啦哈哈哈哈哈。」
「你小時候真可愛。」Ike見他這麼慌,沒忍住笑了,又故意湊過去看旁邊另一張。
Luca整個人都熟了,從耳根熱到臉頰,那是他國小時拍的照片,以前的他又矮又胖,整個人都圓圓的,身邊沒站著什麼人,對著鏡頭比剪刀手,基本可以被譽為黑歷史的程度,熱情的媽媽偏要把他掛上。
Ike往左看,他就往左擋,Ike往右看,他就往右擋,誓死守護自己的形象。
「讓我看一下嘛,就一下下,可以嗎?」
Luca也沒想過自己能這麼沒底線,對上泛著期望的眼神,手就垂了下來。
最後Ike如願以償看到了全部的照片,後面好幾張的他都已經抽高,成功擺脫了肥肉,也有各種參加體育比賽時意氣風發的樣子,但Ike依舊最愛白白胖胖的Luca,停在那前面看了很久。
「有什麼好看的啦……」他沒忍住問。
「多可愛啊小小一隻,你有這張電子檔嗎?」
「……住手,求你了。」
這麼一鬧,一個小時也在不知不覺間就過去了,Ike的衣服也洗好了,雖然Luca說著不用他一起來,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衣服,全部丟給人家處理也不太好,Ike跟著他走到陽台。
秋末,凌晨四點的天空已經濛濛亮了,手裡捧著Luca剛剛替他倒的熱水,半靠在欄杆上,邊看他晾衣服邊恍神,視線從他的手上移到那雙紫色的雙眸中,沒來由的想起一些事情。
「你那天怎麼會突然想要我的聯繫方式?」
「嗯?」Luca正熟練的把衣服往上掛,微微偏了偏頭,「因為第一次意外見面就覺得你很好看啊,所以就去打聽你的名字,結果也沒想到你那麼紅,三兩下就找到你的班了。」
Ike都快對他的直白免疫了,不過聽這種話大概永遠不能習慣,耳根不免還是有些熱,喝了口熱水,故作鎮定道,「你們外向的人都這樣嗎?」
「我不知道其他外向的人怎麼樣,不過我通常是這樣的。」Luca當然聽出了他在虧自己,跟著笑了,「那你們內向的人呢?」
「什麼?」
「都這麼好看嗎?」
頂著通紅的臉走回房間,Luca甚至已經給他擺好了枕頭的被子,連手機的充電線都給他放在了床頭,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該說他是心思細膩還是神經大條。
沒開電扇,怕他悶,只是把房門半掩著通風,Ike躺在柔軟的床上,望著走廊的燈暗下來,凌晨四點,整棟樓都十分安靜,短短幾聲腳步聲後,一聲小小的悶響,大概是Luca撲到了床上。
「晚安!」隨後一個音量不大的喊聲就傳了過來,Ike笑了,也回了一句,嗅著棉被上的氣息,很快陷入睡眠。
明月悄然落了山,初陽肆意冒了頭。
隔天清早,生理時鐘就叫醒了Luca,媽媽一如既往的還在睡,令人意外的是,他也沒聽見Ike的鬧鐘聲,他記得以往在六點多就能收到Ike的訊息,多半是他前一天晚上傳過去,他早上回的。
脫了拖鞋,躡手躡腳的走到自己的房間,扒著門縫探頭進去看了看,這個角度只能看見Ike的後腦勺,還有不小心從棉被底下鑽出來的腳腕。
他輕輕喚了幾聲,見對方沒反應,貼著牆壁靠著那個又細又小的門縫鑽了進去,忍著好奇心沒去偷看人家的睡顏,目不斜視的打開衣櫃,打算拿今天要穿的衣服,伸手時卻意外撞到了那盞落地燈,聲音不大也不小,對於一個熟睡的人來說可能不足以把他吵醒。
但要是砸下去事情就不一樣了。
Luca眼疾手快,一手撐牆一手撈住了燈,整個人以奇怪的姿勢撐在Ike的上方,恰好對著對方的側臉,或許有些動靜傳進了他的耳裡,又或者只是巧合,Ike的眉間動了動,翻了個身,從側躺轉為平躺,一瞬間兩人鼻尖近的幾乎能碰到,Luca手裡還撈著落地燈,屏住了呼吸。
雖然一直都知道Ike很好看,但這麼近看,才知道那已經不是好看的境界了。
沒有被眼鏡擋著,才發現他的睫毛特別長,皮膚特別白,額間和鼻頭甚至沒有任何瑕疵,嘴唇有些乾,卻依然是看著順眼的粉色。
怎麼有人連睡覺都這麼好看?
把想繼續看的糟糕念頭拍出腦海,害怕他聽見自己鼓噪的心跳,Luca趕緊扶正了那盞燈,拿完衣服就打算跑,奈何關上衣櫃時,聲音有些大了。
「嗯……Luca……?」
心臟一跳,Luca被嚇得踉蹌一步,看見對方瞇著眼,半夢半醒的樣子,鬆了一小口氣,「沒事啊沒事,你繼續睡啊,我只是路過、路過哈。」
Ike好像是沒聽懂,但好像又聽懂了,茫然的眨了眨眼,大抵是真的沒睡飽,沒管太多就躺回去了,把棉被往上拉,只剩下半張臉在外面,那隻腳也縮了回去,整個人縮成一顆巨大的麻糬。
Luca轉頭走了,站在走廊,抱著剛拿到的衣服深呼吸。
我的學長不可能這麼可愛。
用吐司煎蛋和火腿片簡簡單單做了早餐,一個人搭著無聲電視吃完了,又留了兩人份的放在鍋子裡保溫,無奈電腦和作業都在房間裏,攤在沙發上滑了一陣子手機,又起身開始做家事。
時針一格格往前走,停在了八和九之間,精緻媽媽才從美容覺中醒來,打著呵欠下樓,便看見他在收衣服。
「又這麼早起啊,昨天不是鬧挺晚的?」
「沒事,下午睡一下就好。」
「你學長呢?沒醒?」
「還沒,我猜他平常都睡得少,宿舍床又不好睡。」雖然沒住校,但他聽過幾個同學抱怨宿舍床又硬又冷的。
「那別吵他啊,讓他多睡一點。」
等Ike睡得滿足,在床上伸了伸手臂,摸到枕頭邊的手機按亮螢幕,沒戴眼鏡,模糊的數字十一映入眼簾,他沒反應過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
……我是豬嗎睡到十一點?
悄悄的走出房間,看見客房空空如也,Ike開始慌了,自己大概率是最後一個醒的,往樓下看去,卻能看見沙發背,聽見一點電視的聲響。
鼓起勇氣下了樓,Luca正躺在沙發的一邊,那雙長腿無處安放的掛在扶手上,正閉眼休息,阿姨坐在另一邊看著電視,手裡拿著乳液塗塗抹抹,可能是多了些,又抓過Luca的手臂給他抹了。
「你醒啦!午餐想吃什麼?阿姨給你做。」阿姨聽見腳步聲一轉頭,眼睛都亮了,沒有絲毫猶豫的扔開了Luca的手臂。
Luca大概是沒睡飽,全程都沒醒。
他忍住想要一掌拍醒Luca求救的衝動,扯出禮貌的微笑,「阿姨,要不午餐我來做吧?」
「不用麻煩啊,你是客人,怎麼好意思讓你動手。」
「我那麼晚來打擾,又佔了他房間那麼久,就做頓飯給你們吧。」Ike摸了摸脖頸,不禁有些心虛,雖然不太會做飯,但心意一定要到啊。
「太客氣了啊孩子,」阿姨可能也看出了他臉皮薄,突然來打擾又受了這麼一頓好意,不做點什麼報答,內心肯定不舒服,也沒再繼續拒絕,「我讓Luca去幫你啊。」
「不、」
「臭小子晚點再睡,起來做飯!」
「蛤?什麼?」
剛睡醒的Luca就這麼成了犧牲品,整個人還處在開機狀態就被推進了廚房,幾乎是反射動作給自己圍了圍裙,要往冰箱的方向走,卻又像想到什麼一樣回頭。
「你要做什麼?」
「……」大概是因為剛起床,Luca的語氣有點兇,聽起來更像是質問,他還沒聽過Luca用這個聲音說話,愣了幾秒,此時的Luca頂著雞窩頭,圍著可愛的粉色圍裙,臉上卻毫無表情,這樣獵奇的組合,Ike伸手給他撥了撥頭髮,掩蓋自己上揚的嘴角。
「你媽喜歡吃什麼?」
「嗯……義大利麵。」Luca看他在幫自己弄頭髮,習慣性彎了彎腰,甚至沒來得及思考眼前的人是誰。
「紅醬?」Ike看他這麼乖,笑容又壓不下去了。
「嗯,好吃的那種。」
「好吃的哪種啊?」他沒忍住,撥完頭髮又悄悄捏了一下對方的耳垂。
耳朵被捏習慣了的Luca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直到大腦開機完畢,消化完了現況,才發現自己剛剛是被Ike逗了,耳根逐漸紅了起來,有些氣急敗壞,「……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
雖然過程不太美麗,最後還是做出了一盤,不能說是色香味俱全,但至少看著能吃的義大利麵,看向杯盤狼藉的廚房,和滿頭大汗的兩人,阿姨不太能理解,「到底怎麼弄成這樣的?」
「就、打翻了一點東西。」
「主要是義大利麵有點難做。」
「嗯,他說的對。」
兩個人一唱一合,成功把責任全怪到了無辜的義大利麵頭上,阿姨也被逗樂了,三人邊閒聊邊解決掉了那份賣相不太好的義大利麵,時間不早,Ike也不能再繼續蹭吃蹭喝,打算搭車回家。
婉拒了阿姨想親自送自己的好意,退了一步,讓Luca送自己到車站。
一路上,Luca和往常一樣和他聊天,能依稀看見對方眼底的疲憊,只睡了三個多小時自然不能撐多久,卻依然提起活力逗他笑。
「還記得上次跟我們吃飯的那個同學嗎?頭髮有點自然捲比較高的那個。」
「記得啊。」
「他談戀愛了欸!他早上傳訊息告訴我的!離譜吧?這才開學不到兩個月!」
「我記得我們班那時候、」正想分享自己高一的故事,喉間一哽,餘光掃到一個人影,走在馬路的對面邊,本應該是不顯眼的普通路人,可他突然摘下了帽子,露出藏在底下的平頭和臉上的疤,微笑著朝兩人揮了揮手。
那是一條單向道,假日裡沒什麼人會經過這,前後都沒有其他路人,根本不用確定,Ike知道對方是特意來找他的。
而且可能已經找了Luca頭上了。
這麼顯眼的舉動,Luca自然也看見了,他好奇的問,「學長,那是你認識的人嗎?」
「不認識,走了。」
Luca一怔,他沒聽過Ike用這種發顫的聲音說話,直到看見瀏海下幾乎稱得上慘白的面容,終於明白過來了什麼。
輕輕扯住對方的袖口,讓他停下,Luca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Ike身上,把那件洗乾淨的校服藏了進去,黑色的外套太大,帽子一遮,Ike半張臉都看不見了。
「Luca……?」
「怕你冷啊,校服又不扛風,走啦。」Luca牽起他的手,掌心相貼,帶著他直接從前面的路口拐了彎,視線被遮擋,又聽著後方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只顧著緊緊跟上Luca的步伐,沒能思考自己到底在往哪走,全憑著對他的信任。
直到Luca終於緩下速度,Ike才赫然發覺自己到了一條不知名的小路。
「終於甩掉了。」
下意識回頭一看,果然沒發現平頭男,Ike提著的心臟終於落了地,雙腿後知後覺的發軟。
「……謝謝啊。」
「沒什麼,這附近我特別熟,這邊繞兩條路就到車站了。」Luca也沒好奇對方是誰,只是露出了驕傲的小眼神,滿臉求誇獎的樣子。
不得不說,這畫風很Luca。
「哇,你真厲害。」
「……你敢不敢再真心一點?」
直到坐上火車,Ike才恍然察覺自己身上還掛著那件米色外套,混著秋冬濕冷的氣息,和那床被子上有著相同的味道,把拉鍊拉到了最高,半張臉藏進了領子裡,肩膀一瞬間鬆了下來,滿滿的安全感覆在身上,他瞇了瞇眼,設了一個到站的鬧鐘,靠著窗開始打盹。
列車駛過高樓大廈,經過昏暗的隧道,搖搖晃晃的腦袋撞上窗戶,睡眠被打斷後有些不愉快,喬了更舒服的姿勢,眉間又一次舒展,像隻小貓,窩在屬於自己的小角落,曬著從那小小窗框透進來的太陽。
從書包裡掏了好久才找到家裡的鑰匙,有段時間沒回來,開門時甚至有些生疏,最開始他打算回學校,但要是告訴Luca自己要翻牆,他一定會想到昨晚為什麼不回去,況且他也還沒有勇氣,向他提及有關那人的事情。
傍晚的夕陽透過落地窗投在地上,白襪踩在木地板上發出悶響,餐桌上凌亂的擺著微波食品的包裝,書包隨意扔向沙發,把糟糕事趕出腦海,默默地捲起袖子開始整理。
Ivy比他大上兩歲,現在上大學去了外縣市,基本沒什麼時間回來,住校的他也不常回家,家裡剩下爸爸一個人住著。
為了住院的媽媽,除了本業還同時打了好幾份工,漸漸的沒有時間去管自己吃什麼,去管自己的孩子們怎麼了,能明顯感受到爸爸的身體一天又一天的在變糟,他能做的也只剩下再賺一些獎學金當學費,少給他添一些麻煩。
往日暖黃色的光也不曾再透出窗戶,只剩下冷冰冰的木地板和無人應門的玄關。
冷風吹的他麻木,到公寓樓下丟完垃圾,剛踏進家門,放在口袋的手機震了震,Luca發了則訊息過來。
“到家了嗎?我媽他非要讓我問你,我說你又不是嬰兒,搭個車也能出什麼事,然後他就揪我耳朵!!”
“他還叫我讓你教我功課,我數理也不差好嗎!!”
Ike愣了愣,把自己從空白的回憶抽離,看著空蕩蕩的家,濃烈的空虛和無力撲面而來,壓的他窒息,喘不過氣,西下的太陽留下一片湛藍,慘白的月光灑在腳邊,半埋進那件外套的領子裡,試圖從這樣小小的空間貪婪的呼吸,有個糟糕的念頭浮現在腦海中。
想要Luca陪他,就現在,就一下。
手指比大腦先一步動作,撥通了電話,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機靠到耳邊。
“喂?學長?怎麼突然打過來?怎麼沒聲音……我手機的問題嗎……等等、你不會真的出事了吧!?哈嘍!有人嗎!?放開我學長不然我跟你沒完!!!”
「……按錯了。」
“噢!學長!你沒事啊?沒事就好!我媽剛剛居然叫我去學煮飯下次做給你吃,你聽聽,這是親媽說得出來的話嗎?啊還有你的耳環留在我家了,這也太漂亮了吧,你平常戴這個上學不會被抓嗎?”
“學長?外面很冷、是不是感冒了?”
僅僅留下不到一分鐘的通話記錄,卻又不只留下這些,不知不覺淚水爬滿了臉龐,明明前不久才見過面,Luca卻依然不會覺得他煩。
像是一個人在大雪中,默默走了很久,突然有一束陽光,恰好落在自己的肩頭,得到溫暖後,壓力釋放後的潰堤,已經記不清上次這樣哭是什麼時候了,抽噎著喘不過氣,蜷縮在地上,很冷,又很暖,過大的外套裹在身上,如同一個人的懷抱,Luca給了他太多,而他,卻沒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東西,無從報答。
緩慢的整理好情緒,抓起沙發上的背包,回了房間,沒再打開手機,但也錯過了一條訊息。
“學長,記得冰敷。”
“LucaPOG已收回訊息。”
氣溫驟降,立冬過後很快迎來了期中考,Ike也發現Luca來找他的頻率越來越低,打聽過後才知道,他偏科太嚴重,現在常常被各個文科老師抓去教訓。
週五晚上兩人原本約好一起出去吃飯,Ike站在校門口等了許久,卻只等到一條訊息,“學長啊!!!我又被攔截了啊!!!”
他甚至能透過文字聽見Luca的慘叫聲,沒忍住笑出了聲,手抖著打錯字好幾次,“要不要我去救你?”
對面輸入了很久,大概能猜到是在躲老師。
“怎麼救?”
“你在哪?”
“B棟三樓。”
沒過多久Ike就真的背著書包踏進了辦公室,敲敲門喊了聲報告。
「你還真的來啊?」Ike還來不及讓他閉嘴,Luca脫口而出,接到老師瞪過來的眼神後一瞬間噤聲,Ike硬生生把笑容憋了回去。
「Eveland同學怎麼來啦?有什麼事情嗎?」老師一轉頭又恢復了慈眉善目的樣子,溫和的問道。
「老師,我和他今晚要去圖書館,再晚一點圖書館就關了,還有國文我也可以試著教他。」
Luca甚至能看見Ike身後散發出來的聖光。
暗示的足夠明顯,老師看了看滿臉真誠的Luca又看向滿臉乖巧的Ike,默默嘆了口氣,這麼個學校都捧著的學霸要給Luca撐腰,他還能不放人嗎,只能和他約定,「那說好了啊,期中考要是Luca沒有七十,他就每天來我這,可以嗎?」
「可以。」
啪,聖光一瞬間熄滅。
Luca都還沒出聲就被安排好了,被拖著走出辦公室時,整個人都還傻著,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你我、我國文還沒考過四十以上啊?」
「我國文沒低於九十五過,放心。」
「那是你不是我啊!」
「你也可以。」
對上Ike充滿自信的眼神,他是特別喜歡看Ike這種表情,卻也不是現在,滿腔的苦水只剩下無奈,勾過Ike的書包往身上背,又一把攬過了他的肩,「那我只能靠你了啊,大學霸。」
「好的,小學渣。」他也沒抗拒,就讓對方拎了包,靠在他的肩頭,微微昂首望向他的眼睛,雙眸中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什麼意思!我理科特好好嗎!」
「好好好偏科小學渣。」
「不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一週內的午休都能在二年三班見到一個學弟的身影,抱著國文講義就專門找那個沉默寡言的大學霸,即使有人找他搭話,也總是拒絕,說自己要去上課。
大學霸就會從抽屜掏出考卷塞進他懷裡,又摸出一本小說,拖著人就走了。
一如既往到了圖書館靠窗熟悉的位子,Ike說著要去買水,讓他自己先寫考卷,臨走之前甚至用兩根手指比了比他,又比了比自己的眼睛。
I am watching you.
Luca無語的朝他擺擺手,等到對方終於放心的離開,認命的翻開考卷,那是Ike專門出給他的,專挑他錯的題型出,他還總是說,“國文靠的是積累,這樣進步最快。”
再過一個假日便是期中考,為了那七十分,Luca唸書的時間越來越長,大半夜還能收到對方拍來的的題目,Ike拿著水走回位子,卻看見Luca靠著窗框睡著了。
暖色的光透過方形的窗落在桌子上,有些刺眼,燦金色的髮絲散亂在額前,湊近一看,眼下的青黑越發明顯,Ike終是心軟了,沒叫醒他,隨手拿了一本書,卡在了窗框上,擋在Luca的臉側,遮住了陽光。
猶豫了一陣最後沒選擇翻開小說,悄悄的把他手裡的筆抽走,又點了點他的手背,還是沒醒,大概是睡的熟了,Ike眼底閃過一個壞念頭,他掏出了水性馬克筆。
最開始只是在他手上塗塗畫畫,一隻歪歪扭扭的小狗,旁邊繞了一圈的小花,又覺得不滿足,甚至上了色。
湊近看向Luca乾淨的臉,手沒忍住,正要往上抬,卻被一把抓住,嚇得他手一鬆,馬克筆掉到了考卷上。
「夠了啊。」Luca半掩著雙眸,看著還是有些倦意,卻壓不下唇角勾起的笑。
做壞事被抓包,兩人離的很近,甚至能感受到Luca說話時的吐息,紫羅蘭色的雙眸透徹而明亮,從耳尖逐漸發熱,到整張臉都紅了,心虛轉為了惱怒,Ike用力抽開了手,「好啊你,假睡騙我!」
「……不是、」劇情是這樣演的嗎?
「明天加兩張考卷!」
「等等!不對啊!」
漫長的正午透過書頁,深色的墨跡在紙上留下一團印記,Luca的耳朵又被揪了,只能可憐兮兮的一手捂著耳朵寫考卷,另一邊Ike氣到把椅子轉了個面,背對他坐下,手裡捧著一本小說,但心思全不在書上,通透的紫色瞳眸印在腦海裡,被抓過的手腕隱隱約約發熱,和臉頰逐漸燒成同樣的溫度,他用力拍拍腦袋,把那些胡思亂想趕出去,用力把視線聚焦在書上。
下午的課漫長,筆尖點著桌面,思緒飄出窗外,後排靠窗的位子特別適合走神,他看見了樓下操場上有個班在上體育課。
大概是在測體能,隊伍稀稀拉拉拖的很長,跑在最前頭的男生特別吸睛,都入秋了還穿著短袖,一個人甩開了其他,明明可以一個人往前衝,卻還在回頭招呼他們。
再仔細看,有些意外,又不太驚訝,好像也只有Luca做得出這種事。
下意識跟著他勾起了唇角,有些長的髮絲落過耳畔,老師講課的聲音毫無起伏,催眠的很,他輕倚在窗框上,冷風吹在臉上又乾又痛,Ike默默地拉了拉領子。
放在抽屜裡的手機震了震,他低頭滑了兩下,是個陌生號碼傳來的簡訊。
“Ike,你覺得換了電話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大腦反應了兩秒,隨後是胃裡的翻江倒海,下意識把手機扔回了抽屜,引的一聲悶響,乾嘔著舉手,卻說不出一句話。
老師看他臉色蒼白,很快放了人,拔腿就往廁所沖,他覺得自己都快把胃都吐出來了,卻還是什麼都沒有,等緩過來後雙腿卻使不上力了,整個人扒著門才不至於跌倒。
“Ike……你不喜歡……”
令人作嘔的聲音又一次再耳邊浮現,彷彿千百隻蛆蟲在身上爬過,麻癢的噁心,事情已經有預兆,對方已經回來找他了,只是他一直不願去面對,此刻他像是被迫直面深淵,直盯他的惡夢。
發了瘋一般抓起肥皂在手臂上洗,連指甲縫都不願意放過,沖了水過後又覺得不夠,指甲用力的刮過皮膚,留下一道道紅痕。
“你媽現在在醫院!你跟我提什麼轉學?!你還嫌給我添的麻煩不夠多嗎?啊!你說話啊!”
「別抓了!Ike!住手!」
「對不起!!!」
幾乎是反射動作喊出的話,聲嘶力竭,沙啞又刺耳,自己聽著都覺得厭煩,雙手被用力錮住,Ike才茫然的回神,手臂上的疼痛逐漸喚回意識,眼前模糊又扭曲,他看不太清除那是誰,他怔愣的望著,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那是誰。
Ike幾乎是一頭撞進了Luca的懷裡。
「學長!你還好嗎!?」
「還好……就借我靠一下……」
直到終於揮開霧霾,把那些糟心事又重新壓回記憶深處,Ike眨眨眼,才發現Luca在替他洗掉手上的泡沫,刻意避開了手臂上的破皮,小心翼翼的用一隻手托著他的雙手,另一隻手扶著他的肩。
即使面對一個中午還正常,下午就發了瘋一樣的人,他沒給過一個怪異的眼光,沒試過遠離,沒多問什麼,甚至連話都不曾講。
看著鏡子裡垂眸的Luca,眼眶微熱,鼻子一酸,他用力抿了抿唇,卻依然沒能憋住淚水。
「很疼嗎?」Luca發現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淚水,一抬頭,Ike已經哭的滿臉通紅,但他也沒有手去給他擦淚,只能把他往懷裡攬了攬,「忍一下啊、這個要洗掉的,等等去醫務室給你拿藥啊,痛痛飛——痛痛飛——」
Ike真的很想吐槽,但他說不出一句話,抽噎著喘不過氣,一股腦地把眼淚全蹭在了Luca的外套上,那原本不是很疼,但一下子變得好委屈。
手上的肥皂很快洗乾淨了,Luca抽了幾張擦手紙,細心的給他擦乾。
Ike半靠在洗手台上,從這個角度才發現,門口被放了清掃中的牌子,望向空無一人的廁所,面前低著頭給他擦手的Luca。
「你、壞……」
「我?我怎麼就壞了?」
「你害、窩哭……」
他也不想總是哭,況且每一次都是因為Luca,自己看著才像是個小弟弟在被照顧,他也想有點身為學長的尊嚴啊。
Ike用盡全力讓自己不那麼結巴,但一邊打哭嗝確實很難說話,只能把臉都憋紅了,才委屈巴巴的憋出幾句話。
「好好好,我最壞了啊,我世紀大壞蛋。」他笑著用外套袖子抹去淚痕,哄小孩似的戳了戳他的臉頰,把他的嘴角往上提。
「給大壞蛋笑一個?」
「不、不笑……!」
當學長的尊嚴那是一滴都不剩。
兩人踏出廁所時,已經上課許久了,走廊上只剩下老師們賣力的教書聲,和隱隱約約無力的朗讀聲,Luca牽著他的手往醫務室走去。
那時候他剛上完體育課,一二樓飲水機都沒冰水了,幾個人就跑來三樓,他也沒想到就在旁邊廁所看見了Ike,正想過去打招呼,卻發現他幾乎用盡全力拿肥皂在手上搓,又覺得不夠,扔開肥皂用指甲刮,一道道紅痕觸目驚心,他衝過去就把Ike的手抓住了。
“對不起!!!”
才發現Ike的身體都在微微的發顫,嘴唇發白,身上在冒著冷汗,那雙燦金色的雙眸寫滿了恐懼,低著頭,甚至不敢看向自己道歉的對象,Luca愣了很久,胸口沒來由的一陣悶痛。
他不知道學長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班的人為什麼都對他敬而遠之,從上次在便利店的巧遇到現在,一切都在告訴他Ike有一段他沒參與到的過去,他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早點來,再早一點,再多抱抱他就好。
走神間很快到了醫務室,Luca把自己的外套裹在他的身上,把水壺也塞進他懷裡,「在這裡等我,我去就好。」
Ike乖巧的點點頭,雖然也不知道這麼四肢健全Luca要怎麼從護理師手上拿到藥。
「阿姨!護士阿姨!我同學他跌倒了!腿上嘩——破皮好大一塊!老師讓我來拿藥的!」
下一秒他眼睜睜看著Luca邊喊邊跑進去了。
「真的嗎!不要緊吧!?要不要阿姨過去看看?」
「就皮肉傷,那是健康老師,讓我來拿一點破皮的藥就好了。」
他甚至不知道Luca這麼會睜眼說瞎話。
「好好好我去拿,你等等啊!」
Luca拿到藥膏拉過Ike的手就往外走,護理師也沒發現轉角站了這麼一個人,甚至叫他走慢點,Ike憋笑憋得辛苦,離醫務室有些距離後才噗哧一聲笑出聲。
「你就這麼騙人家的?」
「兼具效率和完成度的達成目標,不好嗎?」
見對方滿臉自信,Ike還是沒忍住笑,這的確是Luca的做事風格,兩個人躲在一個林蔭小道,就這麼對著笑,跟那天一樣,荒唐又胡鬧的大笑。
Ike坐在花圃邊,伸出手臂給他擦藥,雖然他說自己能來,Luca卻依然堅持要幫他,讀不太懂他眼裡的情緒,但看著逐漸下壓的嘴角,還是乖乖伸手了。
令他意外的是,Luca突然開口了。
「學長,這個很疼吧?」
Ike微怔,一時間沒能分出他在問些什麼,細碎的陽光落在他淺色的髮梢,終於能看清,那透徹的眼底,是濃烈的心疼。
「……我不疼啊,沒事的。」
他抬手揉了揉Luca細軟的髮絲,明明受傷的是自己,Luca卻看著比他還難受,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替他擦藥,他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正午的暖陽一直曬到了下午,那天萬里晴空。
把Luca送回教室上課,Ike難得的請了半天的假,回教室只拿了手機和空盪盪的書包,熟悉的宿舍映入眼簾,癱軟疲憊的靠坐在床上,視線終於聚焦在另一張床鋪上。
曾經他也有一個室友。
“你好,我叫奧伯倫,你的新室友。” 那人一頭淺棕色細髮,那雙瞳眸是深邃的純黑色,奧伯格朝他伸出手,向他釋出善意。
“我叫Ike Eveland,請多指教,順帶一提,你的眼睛很好看。”
“真的?我朋友總說我的瞳色太深了,看上去很恐怖。”
“挺好看的,是他們太膽小了。”
他未曾想過自己也會成為自己口中那樣膽小的一員,最初的一切都很正常,同班又在同個宿舍,Ike和奧伯倫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而然比其他人還要快熟悉起來。
奧伯倫作息自律,成績頂尖,為人和善,人緣不差,但偏偏特別愛和一個看著不起眼的傢伙混在一起,很多人不解,連Ike本人都不太明白,但奧伯倫一直對他很好,他也沒試過拒絕善意。
時至今日他依然能記得,被抓的生疼的手腕,廉價啤酒的酒精味張牙舞爪的朝他撲來,他看見奧伯倫湊近的面龐,和噁心的嘴臉。
床邊的手機震了震,才終於把他從惡夢裡拖回來,Ike從夢中驚醒,無意識的吐出一口氣,呼出了的自己的害怕,他以為自己會葬在那個夢裡,再也醒不來。
按亮螢幕,僅僅是一封每天都會發送的天氣預報,Ike躺在自己的床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還未下課的宿舍樓安靜的過份,背靠著冰冷的牆面,疲憊沒過四肢,冬天的夜晚總是來的特別快,天色漸暗,看著灑在桌面上的光,從暖黃到冰藍,Ike發呆了好久。
從刺眼的陽光中醒來,才恍然察覺自己又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一夜無夢,到了隔天清早。
床邊的手機沒有充電,又冷又硬的床墊硌著肩膀,他開始想念Luca家,近在咫尺的插座和柔軟的枕頭。
幫手機充上電,拖著步伐到浴室洗漱,今天是週末,幾乎沒什麼人留在學校,宿舍樓和自己睡著前一樣安靜。
他一個人,錯過了好多熱鬧。
「學長!伸手伸手!」短暫的週末過後便是期末考,剛考完數學的Ike正想著去一趟廁所,卻看見迎面朝他跑來的Luca。
「十分鐘下課你跑這麼遠幹什麼?」Ike滿眼的責備,要是遲到了,照Luca的國文閱卷速度可能就能丟一兩分了。
Luca才不管他說了什麼,拉過他的手就開始搓,搓著搓著還覺得不夠,握著他的右手開始拜,點過額頭肩膀和胸口,嘴裡碎念著,「學神保佑我國文……七十就好不要求太多……拜託拜託拜託學神保佑我……」
「幹嘛啊笑什麼,不准歧視我的信仰啊。」Luca還在拜,看得出來非常不樂意每天去國文老師那報到了。
「好好好,你拜快點啊,快打鐘了。」
「剩三分鐘了我要先跑了、學神再見!」
國文是最後考的一科,下午提早放學,Ike和他說想回宿舍休息,Luca也沒去打擾,走在人不多的後街上,整個人都垂頭喪氣的,抱著手機和Ike通話,跟他說自己肯定考崩了。
“不會啦這次題目沒什麼陷阱題,我等等把答案傳給你,你對一下?”
隱隱約約傳來翻頁的聲音,他猜Ike沒兩秒就能給他一組完全正確的答案了。
「別啊!我還想活到放榜!」
“提早一點又沒什麼,要是過了就提早慶祝,要是沒過就開始想怎麼應付你國文老師啦。”
「應付什麼,我猜我會直接被他埋土裡。」
Ike被逗樂了,輕輕的笑了聲,“沒事啊,有學神保佑你,怕什麼。”
「我怕我以後晚上都沒辦法和你出去吃好吃的晚餐啊、對了!上次我和同學去了附近一間新開的餐廳,你去過嗎?挺好吃的,下次帶你一起,別再憋在學校啦,你不悶我看著都快悶死了……」
還沒等Ike出聲安慰,Luca自己就把話題拐走了,一手翻著講義,一邊聽著他碎念,時不時給個回應。
說實話他自己都沒能想像到短短三個月他也讓一個人踏進自己的生活中,以往被動社交換來的後果便是漸行漸遠,習慣了考完試一個人回家,沒人會和他分享考試錯了多少題,更沒人會在十分鐘的下課刻意跑過來找他,只為了摸他的手兩下。
他該感謝Luca出現在他沉默的高二裡,前一年對他而言與地獄無異,在漫長的沉澱後形成一個截然不同的Ike,抬不起頭,直不起腰,那些被以為是高冷,不如說,他不確定自己該怎麼開口。
是個老土的形容,不過Luca於他而言無異於一顆溫暖而炙熱的太陽,小心翼翼的靠近,悄然化開了身邊厚重的冰層,他牽起那被凍得僵硬的雙手,把他拉進秋日暖陽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許願,許夏日蟬鳴不休,冬日暖陽不殘,少年熱烈不減。
「Luca Kaneshiro.」驟然響起的聲音讓Luca一愣,雖然不太能確定對方是否在喊自己,但能在一條路上遇見同名同姓的人機率實在低,抱著狐疑的心情回過頭。
來者幾乎和他一樣高,從樹陰下緩步踏出,穿著一件帽衫,兜帽蓋住了他大半張臉,僅憑著直覺,Luca覺得自己見過這個人。
「你在叫我嗎?」
“Luca?你遇到誰了?” 暫時沒有理會電話裡的聲音,Luca遮住了手機下方,如果自己的猜測沒錯,他不會讓眼前的人再碰到Ike一次。
「是啊就是你,還記得我們見過面嗎?」他拉下了帽子,眼底盈滿笑意,顯眼的平頭讓Luca的臉色在一瞬間沉了。
「Ike我沒事,遇到了老朋友,我先和他聊聊。」他沒多解釋便掛斷了電話,把手機塞進了口袋,深邃的紫眸望進了那片無邊黑暗,毫無退縮。
「老朋友?倒是第一次聽說。」奧伯倫輕聲笑了,朝前走了兩步,泛黃的路燈下,臉上拿到疤痕越加明顯。
「確實不是老朋友,畢竟你也交不到朋友。」
像是被激起了興趣,眉峰微揚,換了個話題,「你是Ike的新朋友?」
「是又怎樣。」
「別那麼緊張嘛,我的出現不代表會傷害到他啊。」奧伯倫綻開笑容,看著溫和,但那之後卻是強烈的攻擊性,他還沒見過哪個受害者會是這副表情。
「但你動過他,我這輩子就跟你過不去。」
「你怎麼就知道我動過他?就不能是他自己來找的我?」
Luca聞言蹙起眉,思考眼前的人到底怎麼能這麼不要臉,看向他滿臉傲氣,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半垂的眼眸上下撇了一眼,彷彿在記下他的樣貌。
「我不知道你誰,但臭平頭你聽好了,我是來給他撐腰的,不是主持公道的。」
奧伯倫眉宇間揚起笑意,彷彿看見了什麼極其有趣的事物,深色的瞳眸閃過一絲血光。
「有意思啊,小學弟。」
目送盲目高傲的平頭男離開,Luca心底依然不愉快,又麻又癢,更多的是刺痛的怒意,就算Ike不說,他也能大概猜到,平頭男就是讓他留下心理陰影的畜牲。
憤恨的打開手機正打算和Ike繼續聊天,映入眼簾的卻是數十條訊息和好幾通未接來電。
“Luca你是不是遇到那個平頭男了?”
“你回我啊!”
“你在後街對嗎?”
“接電話啊!”
“別跟他起衝突,求你了。”
Luca不禁錯愕,趕緊播了一通電話回去。
“Luca!你沒事對吧?我我我我去找你、你別——” 能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呼嘯的風聲和Ike的喘息,很明顯不是待在宿舍會有的狀態,不用想也知道剛剛幾分鐘裡Ike有多慌張。
「你冷靜點!我沒事的!」Luca正想找個理由蒙混過去,一時間實在想不到,捧著手機乾著急,後腦勺就突然接了一個巴掌。
「那你他媽的別嚇我啊!」Ike整個人都還在大口喘氣,胸口起伏的厲害,把手機隨便塞進外套口袋裡,抓起Luca的手捲起袖子就開始檢查,「他動手了嗎?」
「沒、沒啊?」Luca整個人都茫然了,他也沒想過掛個電話Ike會那麼緊張,緊張到一個十年不運動的人,用跑的過來找他。
當時被掛斷電話,Ike怔了一瞬,從腦海深處又一次挖出記憶,才反應過來喊他名字的人是誰,不管是關於過去的事情他還沒有勇氣說出來,還是擔心Luca和人家動手,兩者混在一起直接讓他理智斷了線,趁著宿舍門還沒關就衝了出來,甚至懶得繞去後門,直接翻了牆跑出來,手臂上被粗糙的牆面擦過,留下一道血痕,考完試想放鬆卻落得渾身狼狽。
「那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Ike確定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才放開他,眉頭都快皺成了疙瘩,眼底溢滿責備,但更多的是擔憂。
「我這不是跟人講話嗎……」Luca完全沒了剛才的氣勢,語氣軟的一塌糊塗,甚至帶著些小心翼翼。
「以後見到他,直接走人,不用給他臉。」
「噢、好……」
見他這個唯唯諾諾的樣子,Ike實在想像不到奧伯倫和他到底說了什麼,Luca又回了什麼,直到Luca對著他露出討好的笑容,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糖給他。
氣還沒完全消,不滿的拆開包裝把糖果塞進最近,看了眼時間,「現在好了,宿舍門關了,我不用回去了。」扔下一句話後,Ike自顧自的往學校相反的方向走。
「學長?你去哪?」
「去投靠Mrs. Kaneshiro!」
阿姨聽見門鈴聲跑來開門,看見穿著校服滿臉乖巧的Ike時愣了好久,又望向他身後滿臉歉意的Luca,想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猜測,「臭小子你欺負人家了!?」
「什麼!?我沒有!」Luca甚至來不及解釋就被捏著耳朵往裡拽,阿姨和他說了一聲等等,大門碰的一聲便關上了。
大門再打開時,只見到滿臉委屈的Luca,還有被捏的通紅的耳朵,「Ike對不起,我不該欺負你的。」
Ike沒憋住笑,撥開Luca往他身後探去,「阿姨,他真的沒有欺負我。」
「我才不管,那他不接你電話也是讓你受委屈了,你今天還是睡他房間,讓他睡客房。」
「謝謝阿姨。」Ike笑著先往裡走去,留下Luca在最後鎖門,比起上次來,這次的Ike進步很大了,雖然依然不太能應付阿姨突如其來的熱情,但已經不至於慌張到抓衣角了。
大冤種Luca先是切了水果給他們,又開始日常做家事,時間還早,阿姨就拉著Ike去看電視,兩人聊看了一部刑偵片,全程認真討論劇情,Luca光是路過看了一眼,那血腥程度就讓他反胃,他也不懂要怎麼做到面無表情的看,甚至幹掉了一大盤水果。
自家媽媽端著空盤子走向廚房問他,「你學長一直在吃草莓,還有嗎?多給他洗一點。」
他都不知道他媽有這麼強大的觀察力。
無奈放下手裡的掃把開始給Ike洗草莓,沒辦法,誰叫人家愛吃。
等兩人追劇追的盡興,阿姨也選擇自己動手做飯,飽餐一頓後,Ike又想著不能白白吃人家的,又一次主動跑去洗碗,阿姨看著他的背影,悄悄拱了拱身邊的Luca,「怎麼?還沒追到人家啊?」
「什麼?追誰?」Luca正滑著手機,沒怎麼聽清,也沒怎麼聽明白。
「你學長啊,你不是喜歡人家嗎?」老媽滿臉理所當然的問,完全直接毫不避諱。
「什麼!?我哪有!」Luca震驚到聲音都高了,看見不遠處Ike有些困惑地回頭,迅速壓低嗓音,欲蓋彌彰的撇開視線,「你在說什麼……!」
老媽被他這個反應逗樂了,學著他用氣音說話,「我說,你不是喜歡你學長嗎?還沒追到手?」
「追什麼!不是、我沒有喜歡他啊!」
「哪沒有?我都看見了。」
「你看見個鬼啊?我什麼都沒做啊!」
「我是你媽,真覺得我感覺不出來?」
「你們在說什麼?」兩個人聊的入迷,完全沒發現Ike早洗完碗回來了,就湊在兩人旁邊。
Luca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看Ike這個樣子可能沒聽到前面的話,「沒什麼!走吧走吧我們去挑你今晚穿的衣服!」他趕緊拖著對方離開這個恐怖老媽。
Ike一臉茫然的被拖走,他是芭比娃娃嗎還選自己睡衣穿哪件?
沒能在那個全是黑白的衣櫃裡挑出什麼花樣,還是穿的和上次一樣,寬大的上衣和過長的褲子,從浴室捧著自己的校服踏出來時,Luca不知為何就站在門口,很快把它接了過去,又給他遞上了一杯熱水。
「這麼專業?」
「廢話,十七年免錢勞工。」
Luca拿著他的衣服走向陽台,Ike笑著跟了過去,洗完澡喝上一杯熱水的確通體舒暢,他半倚在陽台上,看著一個月前才來過的地方,沒來由的感到幸福。
除了學校,他突然多了一個避風港。
沒意外被安排進了Luca房間,把眼鏡摘了放在床頭櫃上,手機就在枕邊充電,柔軟的枕頭,乾淨潔白的床舖,舒服的氣息,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即使明天還要上課,卻也變得沒這麼糟糕,有時候可能就是需要一個舒適的床,好好的休息一下。
「晚安!」
Luca的聲音再一次從隔壁房傳來,Ike應了一聲,沒多久眼皮便重的睜不開,幾日內的糟心事全在這一瞬間,隨著意識離開腦海,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能一直睡在這樣的床上,一直都有人和他說晚安。
邁入冬天的十二月比上個月還要冷的多,Ike也準備要掏出厚外套,卻意外發現那件被放在掛衣層最底下,當初疊的整整齊齊的米白色外套,都過這麼久,還是忘記還了。
他發了個訊息問Luca明晚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順道把外套還他。
最近的Luca作為班上的王牌,被抓去準備一月的運動會,能碰見對方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或許只是習慣了吵鬧,Ike偶爾也會往樓下跑,坐在看臺上看他訓練,連Luca本人不知道他來過。
“可是我禮拜五我還要練習欸……要不那件外套送你吧!”
可以說是非常Luca式的回答了,Ike有些無語,“這麼大件你要我怎麼穿?”
“你多吃一點啊!”
Ike扔了一個無語的貼圖過去。
隔天晚上雖然沒有Luca,他依然想出去吃個飯,大概就像Luca曾經說過的,他也感覺到自己快把自己憋壞了,是時候給自己透個氣了。
餐廳像對方推薦的一樣好,Ike手裡捏著手機,口袋放著錢包,簡簡單單的走出餐廳,有些厚重的外套把臉頰半藏了起來,又是一個假日到來,他一如既往不想回家。
繞了一大圈,從餐廳到於他而言有些距離的公園,經過Luca家所在的小住宅區,最後又踏上了後街,打算翻個牆回學校宿舍。
嘴裡哼著歌,思緒已經飄到了明年一月的運動會,熱音社好像還有一個表演,也不知道今年會是誰當主唱。
當初他會在校園論壇一炮而紅也是因為運動會,那一次他沒有要上台,只是負責幫忙調設備,那時候他背了一把藍色的吉他,正在試音,運動會上有些請來的攝影師,要拍一些照片放上官網,他在試音的樣子就被放了上去,不知被誰轉貼到了論壇,學校裡請來的攝影師是出了名會捕捉黑歷史的,然而事情到了Ike身上,卻變成了出圈生圖。
那張圖現在去論壇上撈兩下就能找到。
拖沓的腳步聲搭上路邊的小麻雀,正蹲在路邊,想打開手機拍給Luca看這隻不怕人的麻雀,身後突然站了一個人,還來不急反應一雙大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往後拖去,不管他怎麼喊都是悶悶的一聲響,他怎麼反抗,那隻手依然緊緊的抓著他。
他被拽進了巷子,後背硬生生撞在牆壁上,過了這麼久他的力氣還是沒能比對方還大,雖然事情早有預期,滿腔的怒意和恐懼,在此刻直面惡夢時依然到達了巔峰,化為無力的空白。
「……你到底想要我怎樣?」
他依舊沒有勇氣抬眸,視線定格在隱約有些熟悉的白色布鞋上,四肢不受控制的顫抖,不想顯得懦弱,可是陰影不由得他選擇,發著抖的手藏在身後按下了語音訊息,發了個僅僅一秒的空白訊息過去。
當然不樂意給Luca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但他就是因為沉默了太久,一直沒去求救,他才成了現在這個狗樣子,才任由眼前的畜牲又能出來發瘋,他不知道Luca能不能幫到他,但他知道至少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你覺得呢……Ike……你又變漂亮了……」奧伯倫朝他湊近,指尖踏過他白皙的臉頰,驟然發力留下一道紅痕,和他臉上的疤在同個位子。
「奧伯倫、你噁不噁心,真覺得有人會喜歡你這套是嗎?」忍著反胃Ike用力拍開他的手,朝他腳邊啐了一口,「我告訴你,沒有人看得起你這雙髒手。」
「這雙髒手能得到我想要的就足夠了啊,我不需要被看得起,我要的只有我要的。」奧伯倫好似被激怒,但又平靜理智的過分,那雙深黑色的雙眸盈滿血腥和暴力。
他被給的教育扭曲又偏執,想要就去得到,不擇手段也可以,得不到就去毀掉,賠上人生也可以。
「那真是抱歉,你這輩子都會被看不起。」聽到意料之外的回應,奧伯倫被挑起了興趣,以往的Ike可沒這麼勇敢。
「你最近身邊是不是多了一小學弟?挺有趣的,下次找他玩玩。」他試著轉移了話題,往那位學弟身上帶,果不其然Ike很快蹙眉。
「你敢找他你試試。」
「你會怎麼做?」
「我會殺了你。」Ike突然抬腳往他的下身用力踹去,奧伯倫反應過來往後撤了一步,那腳輕飄飄的踹到了他的大腿上。
說實話他本來也沒能真正發揮多少力。
黑色的褲子印上了一個灰白的腳印,奧伯倫皺眉,終於卸下了乖巧的一面,一抬手便往他的臉上襲去,Ike沒能躲掉,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腦袋嗡嗡作響,後背緊緊貼在牆上,勉強支撐起身子。
「別給你臉不要臉,Ike Eveland你真覺得我不敢動手?」
「你也只剩動手這個辦法了,你還是輸了。」
奧伯倫可經不起這句“輸了”,對於他這種人而言,面子最重要,眼神驟變,和那天一樣的手,掐住了他的脖頸,Ike甚至來不及反擊,他用腳踹也沒能踹動對方,被迫抬起頭,他終於能直視奧伯倫那個噁心的臉,直視他臉上那道不深的疤。
當初奧伯倫想把他按在地上的時候,他抓過美工刀往他臉上劃的,他永遠記得那個晚上奧伯倫有多髒。
“你不怕我把事情說出去嗎!?”
“說什麼?說你差點被我強姦了?”
“你!”
“你說啊,一個男生差點被自己同齡人強姦啊……”
在逐漸收緊的掌心掙扎,Ike知道自己打不過對方,如果奧伯倫真想這麼殺了他,他甚至不覺得意外。
喘不上氣,提不上力,氧氣的逐漸離開大腦,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最開始還能抬腳踹,到最後只能用無力的雙手用力扒著那隻手,眼中的憤恨越加明顯,他是多討厭眼前的人,多痛恨眼前的人,如果今天他就要交代在這了,做鬼也要回來找他報仇。
「你他媽在做什麼!」
直到一個拳頭突然砸了過來,奧伯倫下意識鬆開手,整個人都往後退了一大步,Ike順著牆靠坐在地上,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止不住的咳嗆兩下,才發現自己腿上不知何時被蓋了一件外套,應該說是扔了一件外套,Luca沖過來時只顧著揍人,也沒能好好管他,就給他留了一件外套。
等他終於緩過來,Luca已經把人掄牆上了,嚴格來說奧伯倫比他大上快兩歲,Luca卻受到的全是皮肉傷,隔著一小段距離,他能感覺到Luca的怒氣,幾乎將所有情緒全發洩在了奧伯倫身上,甚至刻意避開所有要害,讓他能苟延殘喘的久一些。
不得不說奧伯倫有點蠢,可能技能全點在了噁心人上面,是查出了Luca的名字沒錯,不過也可能是Luca也沒真正的動過武,他才以為人家是個軟柿子。
沒想到人家老爸從他小時候就帶他參加一堆大大小小的比賽,練著練著,身體素質也比一般人好上了太多,掄個人自然也是輕輕鬆鬆的。
看著奧伯倫已經失去了還手的力氣,甚至呢喃著道歉,Ike才去拉住Luca,那雙眸染上血氣,卻在見到他那一瞬間煙消雲散,獅王變成了一隻無辜的大金毛,Ike蹲下身,他也沒帶包,就用自己的手給他抹去那些血跡。
「Luca,我沒事的。」
Luca把他扯進了懷裡,用力抱他,他好心疼,學長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都遇到過什麼樣的爛人。
要是再來早一點就好了。
「我沒事的。」
沒曾想過了一個星期他又回到了Luca家裡,這次Luca媽媽沒再開玩笑,認真的問了事情的經過,Ike也和他說了,Luca是被他捲進事情裡的。
媽媽沒多說什麼,去拿了醫藥箱,就說自己要先去忙了,把客廳留給他們,讓他們兩個自己包紮。
Ike拉著他到沙發上坐下,Luca全程都乖乖的,沒喊痛沒喊冤,只是一直看著他,一直在心疼,Ike一邊替他擦傷的手抹藥,不禁苦笑,「我真沒事。」
「現在沒事了,因為現在有我了。」
「是啊,我有Luca了。」Ike笑了,給那大片擦傷的手臂綁上了繃帶,大概是那時候蹭到牆壁或地板留下的。
「學長,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
「不管你之前跟剛剛那個畜牲發生過什麼,也不管你以後會發生什麼,但如果事情嚴重到會傷害到你自己,可以不要一個人扛著嗎?」Luca的視線停留在他脖頸間的勒痕,到底是哪來的瘋子才能下這麼狠的手,他說他要給學長撐腰,但還是讓他受傷了。
Ike看向他認真的眼神,那雙眸裡的心疼從未消退,上一次,還有人跟他說這句話,是他的姐姐。
“Ike,不管媽媽發生了什麼,爸爸多不想理我們,我永遠是你姐,不管碰上什麼糟糕破事都一樣,舉個例子啊,就算你今天真的被剛剛那個畜牲搞了,我還會是你姐,我會殺了他然後去自首,可以嗎親愛的,我一直都會在。”
他突然好想家。
「……嗯。」Ike撇開目光答應了下來,眼底卻驟然盈滿淚水,原本已經憋住的委屈一下子全吐了出來。
「沒事啦。」這次換Luca和他說沒事,笑著抹去他的淚水,Ike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裡,第三次了,Luca害他哭第三次了。
他都在小本本上記著呢。
等Ike終於緩了過來,止住哭聲,Luca又拉著他上樓拿衣服,兩人在樓梯間隱約聽見三樓傳來的聲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選擇了偷聽。
Luca扒在樓梯間的牆邊往裡看去,卻只能看見半開的房門,和裡頭傳來的聲音,「……讓助理派幾個人去把那巷子裡的人撈出來……照Luca的手勁大概還在那裡躺著……」
「說了什麼啊?」Ike站在他後面聽的不太清楚,只能戳戳你他的後背問他。
「噓,等等跟你說。」
「噢。」
「嗯、嗯……還不知道跟他學長有什麼過節……他們家沒有那個精力處理就幫個忙吧……」
「……別告訴他,你到時候回來別說漏嘴……」
Luca聽見這句若有所思,隨後拖著Ike下了樓,躲到房間裡才開口,想了一下修辭,他覺得畢竟是和他有關的,還是讓Ike知道一些比較好,「我媽大概是想幫你處理掉牲口,我也不確定他要怎麼做,反正他以後一定不能再來找你麻煩了。」
「啊、這樣不會太麻煩嗎?」
「不會,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爸做什麼工作?」
Ike搖搖頭,Luca朝他招招手,示意他湊近,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換來Ike滿臉震驚,「真的假的!?」
「真的,所以不麻煩的。」Luca在他震驚的期間把衣服拿給了他,把他往樓下浴室帶,「你這麼常來是不是要考慮買一套你的衣服放著啊?不然每次你都穿這麼大件,就叫你多吃一點。」
眼看他就要開啟碎念模式,Ike一根手指堵在了他的唇前,「好的Luca媽媽,我知道了我會多吃一點的。」扔下一句後迅速關上了了浴室門。
「什麼?!我才不是媽媽!」
幾乎快睡習慣了Luca的床,但今天晚上Ike卻意外的失眠了,看著有些模糊的天花板和縫隙裡透出來的月光,翻來覆去依然沒有任何睡意,胡思亂想之下突然開始思考今天Luca是怎麼找到他的。
想到Luca,Ike突然就想偷偷去看看他睡了沒。
他悄悄起身往客房看去,他的門也沒關,留了一個縫隙通風,脫了拖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躡手躡腳的湊了過去,Luca正以大字形躺在床上,肚子上蓋了一條毯子,完全不怕冷的腿露在了外面,眼睛也沒閉上,好像是在放空,一隻手摸著自己被綁了繃帶的手臂。
「Luca……?」他輕聲問了句。
「學長!你還沒睡?」Luca聽到聲音一瞬間從床上彈起來,興奮的不得了,明天是週末,作為一個精力旺盛的高中生怎麼可能這麼早睡。
「去樓下看個電視?」
「好哇!看電影!」
Luca先是打開了一個櫥櫃,裡頭一半以上全是起司口味洋芋片,還有其他可憐的小零食擠在另一邊,Ike帶著困惑看向他。
「就、好吃啊,沒辦法。」
小茶几上被堆滿了零食和汽水,兩人窩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Ike沒要求任由他轉臺,Luca隨便挑了一步剛開始放的美劇,是部科幻片。
也不知道好不好看,兩個人舉杯相碰,開啟了罪惡的電影之夜。
甚至連Ike自己都沒意識到,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半個身子都靠在Luca身上了,Luca也沒意識到不對勁,平常給他媽和他姐靠著習慣了,他微微抬頭撇了一眼Luca的側顏,不得不說人家安靜下來還是很帥的。
電視恰好播到了廣告,Ike藉著喝飲料成功起身,臉頰沒來由的發熱,他試著開了個話題,「話說你、你今天怎麼找到我的啊?」
Luca喝了一口汽水,嚥下去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你說找你?」
「對啊,那時候我就發了一個空白的訊息,你怎麼知道我出事了?」
「嗯……其實我也不確定欸,就是一個直覺,就跟打噴嚏會覺得是有人在碎念你一樣的感覺。」Luca滿臉的認真的形容,Ike卻聽到笑了。
「然後呢?你怎麼找到我的?」
「那時候我已經練習完了,你晚上說要去那間餐廳,我就想說從後門走到那間餐廳找找看你,後來就在後街那邊找到你了,可能這就是心有靈犀?」
「誰要跟你心有靈犀。」Ike笑著捶了他一下,Luca總有一些他從沒想過的想法,永遠沒辦法像他一樣活潑。
到最後那個說不想和他心有靈犀的傢伙,倒在他身上睡著了,Luca無奈從旁邊扯過一條毯子往他身上蓋,怕他著涼,把他整個人裹的緊緊的,活像一條巨大的毛毛蟲。
Ike睡得很熟,算是解決了一件煩惱了很久的事情,身上的的大石頭卸下來後終於放鬆的走入夢鄉,Luca沒忍住戳了戳他的臉頰,睡夢中的Ike不滿意的偏了偏頭。
午夜的月光特別亮,平等的落在所有的街道上,沒什麼活動的十二月過得很快,學生會那邊也開始準備一月的校慶,好消息是Luca期中考的國文壓線,剛好考了七十,用不著每天去老師那報到了。
兩人為了運動會,能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只能在放學後打上一兩通電話,捧著手裡一堆的資料,他也總能聽見Luca身邊吵雜的聲音。
「Ike,這樣是不是很好啊?」
「你說不見面很好?」
「當然不是啊!我的意思是說,都忙起來了,是不是特別好啊。」
Luca的話有時候就是這麼無厘頭,Ike卻聽出了他想表達的,微微莞爾,同時又在紙上做了幾個標記,「是啊,特別好。」
他們都開始在各自的路上奔跑,往更好的方向走,十七八歲的少年將迎風飛翔,是冬日中綻放的暖陽,是秋日裡枯黃的落葉,溫暖熱烈,絢麗奪目。
校慶兼運動會的設計到預演大部分都由學生會包辦,最近Luca總是能在校園裡看見四處奔波的Ike,他記得Ike之前和他說過,他沒想過加入學生會這麼累,但他依然堅持下來了。
最後校慶辦的很漂亮,從開幕儀式到各班表演幾乎完美,Ike負責迎賓,跑到後來開始接待嘉賓,全程忙的要死,還總有校友想和他聊天,他也只能一一婉拒,不過意外的是,相比起去年待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蹲著,Ike更享受此刻的忙碌,有人需要他,他也不再是被拋下的那個。
直到明亮的槍響劃過晴空,伴隨而來的是熱烈的歡呼和加油聲,嘉賓們的注意力也全部被吸引過去了,Ike才得以喘息,坐在學生會的休息區,喝了口水,用領子搧著風,突然有個綁著高馬尾的女孩子朝他走來,是大姐,他熱音社的朋友。
「累得要死是吧?」
「你也知道,早知道我就待在宿舍睡覺了。」
「Luca下一局比賽,你不去看嗎?」大姐常和他聊天,自然知道Luca這號人,也知道Ike和他有多好。
「他比什麼!?」Ike都慌了,太忙了,他甚至沒問對方都參加了什麼比賽。
「一百公尺啊,最好快點去卡位子,跑道旁現在全是迷妹……什麼東西飛過去了?」
Ike原地化身大姐口中的迷妹,往賽道旁擠,可惜前面的位子都站滿了人,只能委屈的站在終點線旁,和裁判老師打了聲招呼。
第二場比賽很快開始,遠遠的就能看見他顯眼的髮絲,Ike把手放在額前遮了遮陽光,看見Luca還在跟旁邊的選手閒聊,他甚至有些不意外。
碰——
槍響很快響起,五人如同離弦的箭一樣起步,一個比一個跑得快,Ike的角度看不太清楚是誰領先,不過聽著周圍的人瘋狂的喊著Luca的名字,大概也不會太後面。
沒多久幾個人就從Ike前面竄了過去,他甚至還沒喊出加油,幾個選手直接扎進了賽道旁的人群裡,他捧著水想找Luca的身影,身後卻突然掛上一個熱呼呼的人,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誰。
「你身上都是汗!」
「你嫌棄我!?」
Luca原本就在找他,看見了那個抱著水在原地迷茫的Ike,從他後面繞了過去,一把掛在他身上喘氣,沒想到人家一個轉身就把他甩下來了,Luca心情不美麗,就算有一瓶冰水也哄不好。
快到了中午,Ike要負責搬午餐的麵包,就沒有再出現了,Luca期間也沒有其他比賽,坐在自己的座位區給班上的人加油,正喝著水休息,身旁突然湊過來一個人,那是當初和Ike吃過午飯的其中之一,也是在開學兩個月內脫單的神人。
「第一名不錯啊,下午大隊接力也靠你了啊。」對方坐到他旁邊,看似自然的閒聊過後突然壓低了聲音,滿臉嚴肅的問,「你什麼時候跟你學長告白?」
「什麼!?我沒有要告白啊!」Luca嘴裡的水差點就嗆出來了。
為什麼全世界都覺得他要跟學長談戀愛???
「你要等人家告白?!你這樣不行啊!」
「你在說什麼!我又沒有喜歡他!」
「你沒有喜歡他!?怎麼可能!兄弟們還在打賭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欸!」
「你們賭這個幹嘛!」
「我賭一月中的啊,你加把勁!」
「滾啊!」
把狐朋狗友踹開,Luca整個人都無語了,他有那麼明顯嗎?不對啊、他應該沒有喜歡學長啊?
手邊的手機震了震,滑開解鎖,是Ike傳過來的訊息,“Luca你有空嗎?我在B棟一樓搬東西,人手不太夠。”
“好啊!我去找你!”
「你還說你沒有喜歡他!你跟我們說話用過這種態度嗎!」一群男生突然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裡冒出來,其中一人手機上正是他們的聊天記錄,這群狗東西換了暱稱和頭像,專門詐他呢。
Luca低頭一看,才發現聊天室裡的確有兩個Ike,另外一個安靜的很。
「你們無不無聊!」
中午休息時間Luca一直坐在座位上沉思,三人成虎,他開始有點懷疑,但又不太確定,自己對Ike到底是不是喜歡?當其他人都歡樂的很,他頭上卻烏雲密佈。
“Luca你在休息區嗎?主任給學生會的發了飲料,我不愛喝這個,看你要不要?”
Ike突然穿了一則訊息過來,附上了一張照片,纖細的手拎著一杯手搖飲,連同標籤貼也拍進去了,檸檬口味的,Luca其實也沒太看清上面寫了什麼。
他知道身旁這群狐朋狗友肯定沒有這樣秀氣的手指。
“好啊!我在休息區!可以來找我!”
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在不遠處觀望的Ike,好像是在確定自己有沒有走錯,Luca屁顛屁顛的就衝過去了。
「學長!」
「諾、給你。」Ike的眉眼彎成了月牙,把手裡的飲料搖了兩下塞進他的手裡,自然的抬手用力揉了一把他的髮絲,「我剛剛看名單你下午還要比大隊,加油啊。」
Luca捧著飲料回到位子,聽著四周兄弟們的起鬨,頭上的烏雲開始下起了暴雨。
完了,他好像是真的喜歡學長。
最開始沒有人向他提,他也沒把對Ike的感情往喜歡的方向想,但到後來一直被說,才赫然察覺,自己對Ike貌似是……一見鍾情?
下午的比賽很快開始,Luca是他們班的壓軸,大多數人都圍著他轉,跟他說不要緊張,正常發揮就行了,然而他的內心還在糾結著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歡人家。
等到站上跑道才發覺自己班是在倒數幾名,前一棒是他的損友,勉勉強強追回了一點距離,但依然還在倒數第二晃悠。
Luca強迫自己清空腦海裡的思緒,認真看著那根接力棒,紫羅蘭色的瞳眸在陽光下眯了起來,完美的接棒,他很快抓到了節奏,先是超過了離自己不遠的前一名,身邊的歡呼越加激動,他覺得自己現在表情管理可能非常失敗,直直地盯著在自己眼前的背影,用盡全力朝他靠近,四周又一次爆出熱烈的尖叫,他又超過了一個人,現在他已經成了第二名,只要再追上前一個人,那就是逆風翻盤,能被誇三年的記錄。
他和他並肩,兩人的班級都在替他們吶喊,用盡全力衝破紅線,幾乎快超出自己身體的極限,Luca只覺得腦袋又昏又脹。
緊張的時候到了,他們的距離太近,要看攝影機。
一群人全圍在裁判身旁,然而Luca本人卻癱在了隔壁草坪上,第一個跑來關心他的還是學長。
Ike蹲在他腦袋前低頭看他,手臂上掛著自己剛剛太熱脫下來的外套,看他喘的說不出一句話,無良的想笑,卻硬生生憋回去了。
「還好嗎?」
Luca仰頭看向他,Ike逆著光,太陽彷彿給他上了一層顏色,他腦子一熱,把比賽前想的事情接回去了,氣都還沒喘完就急著講話,「學長、他們都說我、喜歡你,我剛剛在想、我可能是真的喜歡你,如果我跑了第一、你跟我在一起、可以嗎?」
Ike愣了一瞬,隨後是徹頭徹尾的無語,到底是誰教他這樣告白的,選在這種自己一點都不帥的時機。
但轉念一想,這大概就是Luca自己教自己的,他一直都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不讓他說,可能還得憋死他。
就跟最開始說他漂亮一樣直白。
「那如果你沒得第一呢?」
「我就……嗯、努力追你?」Luca的氣總算是順完了,能好好說話了,甚至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
「小學弟,早戀違紀的。」
Ike剛說完,人群中便爆出了驚人的尖叫聲,仔細一看會發現,全是一年五班的,不難聯想,最後是誰得了第一。
「我——」Luca瞥了在尖叫的同學們一眼,正想開口,唇上卻被印了一個濕熱的東西,Ike用外套擋住了大部分視線,留下一個一觸即離的吻。
「現在你也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