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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賞魚

Shu x Vox

繪師:Aya

​文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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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感受到的是冰冷,然後是無盡的混亂。自己入水後下意識睜眼,眼前都是一片能見度極低的污濁。河水毫無憐憫的湧上口鼻,灌進喉嚨,年輕所以更為澎湃的衝動被無情稀釋,熱誠都化為點燃濕柴火的幾縷提不起精神的火花。

 

質地很好的襯衫因為落水而緊貼着肌膚,像是被無形的怪物勒緊收縮。鼻腔酸澀嗆痛,同時口腔充斥着一股形容不來的腥臭,夾雜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不行,要先救人──容不得自己去想更多了,隱約看到有個身影就向前撲,很快就四肢乏力,在快要碰到對方之前腳先一軟,又灌了一口澀味的水。

 

怎麼,要怎麼做──


 

Shu沒想到小河比想象中更深,他只能勉強展開手臂,慌忙的亂蹬着水維持平衡。這種糟糕又不顧後果的方法顯然是沒有作用的,腳腕很快就抽了筋,急促的疼痛更不容易發出聲音。在幾乎失去意識的之前Shu被對方撈起,沒多久便感覺到背部被硬草地重新支撐,那人同樣累得不行,對於兩人摟抱、看起來有些曖昧不清的姿勢也不在意,任由自己枕在他的手臂上喘大氣。

 

沉默良久,空氣只剩下逐漸起伏的呼吸聲,陣風踏過草地,配合偶爾的鳥鳴闖到思緒中。Shu有那麼一刻放空,他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氣,仰望着沒有邊際的天空,調整着呼吸頻率,發現自己很少這樣直勾勾地看着天空,這次莽得也算值了──漂亮的雲、漂亮的藍天,連帶糟糕的情緒都淡忘了些。

 

陷入情緒低潮的人都是沉思者,短暫的放空時間流動飛快,男人乾咳的聲音越發突兀,Shu終於意識到自己壓在他的手臂時間太長,連忙趔趄着站起,「非、非常抱歉……我誤會……」

 

那人瞥了一眼Shu襯衫上金閃閃的校徽,慢悠悠的坐直,活動一下酸軟的手臂,也聽不出來是諷刺還是感慨,「沒事,只是看來差點我就毁掉一個高材生了。」


 

逞強未果的羞恥感油然而生,Shu本來很喜歡高年級的校服,今天忽然有點嫌棄那個巴掌大的針織校徽,校名也很醒目,實在太過張揚。他別扭地想要遮擋,又支吾了,憋出幾句打圓場,只是聲音都在打顫。男人挑起眉,沒有再調侃什麼,但拿起自己下水前搭在欄杆上的外套,隨意地披在Shu身上,「好了,我是不會欺負小孩子的,會冷的話就先穿着。」

 

……小孩子?

Shu對於突如其來的稱呼感覺很微妙,後來想想大概是校服的原因,也就沒有反駁。而那件外套Shu本來沒打算接的,但對方很堅持,後來是因為打了噴嚏才哆哆嗦嗦的抽鼻子,頂着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披上外套。

 

男人通過Shu拉平的嘴角大概是猜到了什麼,垂下頭笑着,聲音非常好聽,像是帶着小勾子一樣散發着撩人的氣息,和他的外貌一樣妖豔美麗。明明是個比自己高大的漂亮男人,顯然不是相似年齡層的人,卻給自己一種異樣感,帶點具體形容不了的色氣,白皙的肌膚透着光,連衣物上殘留的煙草味道都是誘惑的信息。

 

──Shu揉揉太陽穴,開始懷疑自己最近的壓力是不是過於大。


 

對方看來很熟悉這邊,在橋下角落起了小火,動作一氣呵成。校服架在邊上烘乾,Shu瞇着眼看了一會,覺得稍微有點坐不住,又疲倦又無聊──但哪怕現在的情況再無聊,也不是能把作業拿出來做的時機,所以Shu開始和男人一問一答地聊着天,內容不重要,確保對方回答就又可以問新的問題了。

 

幸虧是剛入初夏,Shu的身體逐漸暖和起來,比上岸時要好太多。泡在水裏那種窒息的感覺是一場惡夢,自己不願意想起來了,稍微回憶一下都能回想到那種和死神招手的滋味,連喉嚨都隱約發痛。

最後Shu不經意地問男人:「那為什麼要泡在水裡?」

 

黃昏把男人的影子拉很很長,似乎連他的語速都變得緩慢:「誰知道呢,或許就是體驗生活。」


 

後來男人說出了他的名字,Vox Akuma。

Shu的衣服才乾了一半天就全黑了。作為補償,Vox經過便利店的時候買了些零食,讓他也挑些。Shu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錢包,也終於想起泡水的手機,果不其然已經故障了,怎麼按都沒有反應。他借了店裡電話打了回去,果不其然傳來母親幾乎要崩潰的哭喊。自己連忙向Vox交代幾句就匆忙返家,只來得及拿上對方遞過來的幾包米菓,連外套都忘了還。


 

也是從那天開始,Shu被禁足了,準確地說是被監視住了。回家後他毫不意外的被訓了一頓,後來是因為母親發現半乾的頭髮才停下,她得知Shu落水後特別慌張,差點把家庭醫生叫來看診。母親也沒有再多訓斥,只是從第二天開始找了幾個不認識的人,說是要保護好Shu,事實上就是光明正大的找人看管。


 

好不容易才送走來指導課業的家庭教師,Shu拉筋舒展身體,不經意又對上它的視線──Vox的外套過於花裡花俏,是和簡潔房間形成強烈對比的黑紅色,印上大朵奪目豔麗的山茶花,很是張揚。因為和Shu的形象實在是太過違和,所以每當被問怎麼買了這樣一件風格迥異的衣服時,他都只能推搪說是最近星座的幸運物。自己當時似乎都沒有機會去看清對方的容貌,只能隱約記得被烏黑髮絲蓋着的半張臉,蒼白到幾乎透明的皮膚,還有抿起來很好看的唇。


 

Shu不知道怎樣去形容對這個漂亮男人的看法,最直觀的還是外表。自己對良性的欣賞毫不吝嗇,能確定的是Shu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看的人。



 

在外套口袋翻到貼在米菓上的便利貼,「外套不用還了。」雖然如此,他仍然是把衣服洗好了,掛在房間能照到陽光的位置,思考着怎麼開口說要還回去。他不喜歡拖欠別人的東西,就算是可能不會再遇上的人也是。

有人監視着行動的確不怎麼方便,加上每個小動作傳到母親耳邊,幾乎都會捏造出各種異想天開的後續發展,所以自己為了不節外生枝都是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Vox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河岸邊,看見Shu上下課經過的時候仍然不時招手,而Shu出於就算是不能外出的小狗,也會向路過的人們嚎叫哈氣,先表達出興奮以及善意的想法,Shu會適當的給予含蓄的回應。



 

今天也不例外,Shu向Vox用力眨眨眼睛,余光一瞥身後的那些人,再輕輕地搖頭。他們在夏天仍然穿着西裝皮鞋,抵上半張臉大的墨鏡,一看就是俗套小說裏的保鏢形象,一看就想退避三舍。而Vox早就看懂了跟在自己身後的是些什麼人,識趣的只回了一個無奈的微笑,見Shu瞄了一眼小河再看着自己,悠悠地舉起手中的魚鈎晃晃。



 

──「好,知道了,今天也不會跳的。」



 

Shu扯起了嘴角,低頭佯裝整理衣服,偷偷的在那些人看不見的位置給Vox比了一個ok手勢。

決定逃了,Shu決定逃一節……逃掉半小時的補習。


 

這是之前說好的小獎勵,只要自己期中考試的成績提高,母親就願意給自己放個小假。和家庭教師說好了、和那些人也交代好了,發誓絕對不會給他們添麻煩後,Shu第一次逃出了他們的視線範圍。雖然他們還是有機會偷偷跟著自己,總比他們直接站在身邊監視要好多了。也許是怕他們後悔,Shu得到回應之後不顧背包的重量邁開腿,跑得特別快,連路過風都肆意拍打在臉上,但自由釋放的心情衝破了相對微弱的疼痛,Shu感覺到的是澄澈的天空,以及在空氣中蔓延的甘甜──自己在來到一家開在偏僻路邊的小麵包店,和老奶奶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Shu謹慎的挑了個最大的紅豆麵包。

 

紅豆的甜味和剛出爐的麵包很配。這家店還會特地送一小盒奶油,這些不起眼的東西合在一起就是難以形容的人間美味。之前因為回家不順路,而且一下課就要回家準備補習,根本沒有時間。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先吃個過癮。


 

「紅豆麵包啊,有眼光。沒想到小少爺也喜歡吃。」冷不防被男人的聲音嚇倒,轉身一看,Vox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身邊,手裡同樣拿着一樣的麵包店紙袋。

「這是你們對我的刻板印象。」咬了一口鬆軟的麵包,Shu含糊地說着,「事實上我覺得來監視我的那批人,可能工資比我幾個月的零花錢都多。之前有不認識的學長上來就說要我交多少錢,後來把我的錢包翻破都湊不到一千塊。」

Vox挑起眉,戲謔般笑笑:「那豈不是在養小魚?找個華麗的玻璃盒子裝起來,給了個過得去的生活環境,然後告訴你只要漂漂亮亮的就好,不需要反抗。」

 

聞言Shu停止咀嚼,沒有回答。

 

兩人相繼沉默,還是Vox說站在路邊不好說話,又走到那條熟悉的河邊。自己把那個麵包吃掉大半之後不知怎的就吃不下去了,也沒有帶水,乾嚥下去不好受,艱難地吞嚥幾口之後,乾脆就塞回紙袋裡。

 

一包紙包飲料被放到自己位置邊上,Vox輕輕掃了自己的脊背,就像安撫小孩子一樣。Shu突然覺得非常難受,並不是生理上的,只是覺得一直累積在胸腔的什麼情緒有爆發的趨勢。但這樣對方會覺得困擾吧,只是安慰著一個有幾面之緣的小孩子,對方還莫名其妙的哭起來了,大概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回避對方關切的目光,把湧出來的淚水吞回肚子,將身體傾側過去,看著望不到盡頭的小河。


 

也許是對方自帶柔和又不會產生距離感的感覺,在他面前會不知不覺地放鬆。Shu有點哽咽,不知不覺的越說越多,幾乎都要超過休息的時間,被鬧鈴提醒才猛然站起,連忙向對方道歉,畢竟接收這些負面情緒並不是他的責任。而且自己那些對優渥生活的不安和恐懼,在他眼中或許就是杞人憂天的小事。

只是他給予自己的舒適感和任何人都不一樣,他沒有再出口安慰 ,也沒有憤慨的替自己說話。而是安靜的、認真的把自己的話全部聽進去……自己是赤裸的,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眸彷彿能看穿最真實的「我」。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就只是不加身份前綴的Shu Yamino。

 

「不用介意的,我沒有覺得困擾,很高興能成為你的聆聽者。」對方說得很輕,卻狠狠落在Shu的心上。

好不容易再看到Vox已經是暑假了。

 

Vox摸清了Shu放學時間,在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就說自己怕熱, 小河那邊陽光太盛,還不如到自己家打遊戲。Shu神差鬼使的就跟著回去了,直到站在公寓前,才意識到自己這樣跟著陌生人走的話基本上就是被拐賣的套路,自己比他還要矮一點,真要打起來也不清楚小時候的跆拳道黑帶還夠不夠用。

 

Vox住在兩階建的公寓,有趣的是樓梯放了個版子「A玉」,走上二樓則叫「B玉」。他住在二樓靠後的位置,幾乎在走廊的最裡面, 打開門之後刻意的香水味從房間傳出來,味道雖然不算濃烈,但因為噴灑的範圍很大,房間又一直關著窗,鼻子還是不太舒服。Vox不好意思地拉開房間的窗戶,說是因為這邊濕氣比較重 ,不想開冷氣又想掩蓋霉味的話只能用這個方法。

 

自己有沒有深究,在房間的一角放下從前對方借給自己的衣服。

每一年難得父母會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的時間就是暑假。家裡當然也有安排老師前來教導作業,不過時間相對的比較彈性,只要把該做的課業都完成,偶然出席那些應酬大人的場合,他們不會多說些什麼。例如今天Shu說會到同學家裏玩,父母也只是詢問了幾句功課就答應了,母親在臨走前還輕飄飄提醒了一句,讓Shu不要再把手機關上。


 

也許是因為動作有些拘謹,Vox告訴自己放鬆一些,可以坐到地上,倚着床,先連上遊戲。Shu遲疑着坐下,發現床邊有幾個糖果包裝,還沒看清楚對方就快速取走了,亂塞到窗邊一個掛著的塑膠袋裡。

 

遊戲種類不算多,但有幾款自己喜歡玩的,有些是雙人遊戲。房間不算,他們還坐在同一個地方,很容易就會有些肢體碰撞。有好幾次自己都不小心撞到對方的手,自己才意識到兩個人坐得很近,有些緊張的拉開了距離,把放鬆的手臂收在膝蓋。

 

Vox家的空調功率很一般,需要點時間才能把冷風吹出來。對方嫌速度太慢,隨意的把外層的衣服褪下,只剩一件白色背心,Shu把頭轉過去就可以看到對方赤裸的手臂。這本來不是需要慌張的事,畢竟大家都是同性,但在自己的生活裏很少會遇到這個狀況,加上對方是個很漂亮的人,總會覺得不太妥當。


 

直到Shu都把手腳蜷縮起來,Vox才意識到自己把空間壓榨了,用手臂把Shu的肩膀勾回來,另一隻手忙着把遊戲裡張牙舞爪的怪獸消滅掉。沒注意到Shu顧不上打遊戲了,上半身僵着,耳後根燙得像是被火燒一樣。

儘管不被允許,少年時期的Shu仍然構想過愛情的模樣──或許是從被露水沾濕的衣角開始,或許是從擾亂鬢角的輕風開始,他輕輕地握住對方的手,日漸萌芽的情愫再壓抑不住,慌亂的心跳連帶不安和焦慮重合,吐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顫抖卻堅定的氣息,藏在頰邊的燥動吹熱了初夏的涼風。

 

但今天Shu是驚醒過來的,冒了一身冷汗。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夢裡是Vox的模樣,而不是以往活在虛構幻想之中的「她」。

蟬鳴的聲音原來可以那麼小,小到自己渾渾噩噩地交換了一個香草味的吻才意識到。融化的冰淇淋泡軟了脆筒,沿着指縫淌到手臂,眼見就要落在老舊的榻榻米上,Shu顧不得什麼羞怯,下意識伸手想拿抽紙去擦。但對方的動作更快,及時替那道劃痕剎了急車,可以說非常不溫柔的擦拭,在最後才不經意的蹭到大腿根部。

 

「你……唔……!」

 

Shu從未預料到自己會慌張到這種程度。近在咫尺的漂亮臉龐不怎麼真實,那雙眼睛彷彿看穿那個彷徨的自己。好不容易反應過來開始笨拙地試着回應對方,Shu卻已經緊張得顫抖,貼緊對方的同樣溫熱的唇,茫然的張開嘴,舌頭只能無力地被對方任意攪弄,分不清味道的甜味蔓延到喉頭;手指僵直,猶豫着搭上對方光滑的肩,又被那細膩的手無聲震撼。

 

酷暑烤得耳尖滾燙,這或許是借口;頭昏腦脹也是。原始衝動和理智爭持不下,Shu沒有太多經驗,靈光的腦袋轉得再快,動作依然僵持又生硬。眼鏡鏡片氤氳的霧氣該讓Shu看不清眼前人,只可以拿掉眼鏡,試圖掙扎那道牆──不,更糟糕了,世界那麼模糊,唯獨你是清晰的,大片地占據自己的視線範圍,連同自己的思緒都要橫蠻奪去。

 

兩人難捨地分開唇,沒有話本上著筆描寫的銀絲,但怦然心動的信號佔滿了大腦,正喧囂着要爆發。此時Vox忽然狡黠地輕笑着,大膽的躺臥在Shu的大腿上,伸出腥紅的舌尖,猶如乖順的小貓,帶着幾分討好地把剩餘的香草冰淇淋舔去。畫面比想像中的刺激多了,即使是沒有直接觸碰,Shu還是起了反應。

 

對方舔了舔嘴角化開的香草冰淇淋,遊刃有餘地笑着問着:「緊張嗎?」

 

Shu好不容易喘足了氣,散渙的眼神聚焦,把眼前人的看清楚。自然是不甘心被小看的,Shu抿了抿唇,愈說愈沒有底氣:「……小孩子才會緊張。」

 

Vox被逗笑了,欲言又止的笑得很猖狂。半响又恢復成自己認知中猶如大貓一樣的慵懶。

 

Shu熨得平整的校服被解開、揉皺的時候,內心的束縛也悄然鬆脫。對方一切都是甘甜到不可思議的,連津液和汗液也是,若是其他人就是滿眼嫌棄,但Vox是甘泉本身。Shu像一隻焦慮到控的小狗,只顧得及橫蠻地留下咬痕,直到白皙的肌膚露出羞嗔少女臉上的浮紅;Vox披散的頭髮很美,小心撩開被頂弄推得零落的髮絲,明亮的眼睛因為情慾而逐漸變得混濁,眼尾的紅色分不清是眼影抑或是生理性的潮紅。

 

不讓自己粗魯的動作按壓到對方,Shu的力量克制不少,但初嘗禁果的少年慾望異常膨脹,只來得及交換吐息以及索取--蟬鳴的聲音原來那麼小,小到回盪在耳邊的只剩下彼此加速升溫的喘息。

「……Shu……Shu?」 

 

耳邊傳來Vox的聲音,聲音離應該是自己非常的近,實際上卻感覺在很遠的地方。Shu意識朦朧,隱約看見眼前一個身影走近,手臂不禁展開,不經意喊出那個魂牽夢縈的名字,隨後輕輕擁上對方的脖頸,讓他逐漸湊近自己,在臉頰落下一吻。

 

──不對,這不是夢。

 

Shu倏地睜開眼,鬆開環着對方的手,眼前的是同樣驚訝的Vox。

 

反應過來之後清醒的速度變得很迅速,Shu終於記得自己還在Vox的家裏。今天還買了東西來打算一起邊吃邊看電影。沒想到自己昨晚因為太興奮睡不着,趁Vox去買飲料的時候偷偷的去補了眠。夢裏的還是自己和對方約會的甜蜜場景,沒想到返回現實的時間太過快,甚至沒有時間緩衝,自己亦將夢與現實之間的界線模糊化,才情不自禁的做出這樣不妥當的行為。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個意思……」Shu越說聲音越抖,後來都沒有底氣了,只有唇仍然是顫着的。慌張的解釋沒有什麼說服力,手擺得越大力反而欲蓋彌彰的表達出緊張和不安。Vox坐在床邊,藏在塑膠袋裡的飲料堆在矮桌上。而風起了,揚起塑膠袋的一角,發出惱人的沙沙聲。這種漫長的沉默是最為可怕的,哪怕對方斥責自己,至少他能夠努力說些什麼話去補救。什麼都沒有說的話,就只是單純的失望了,Shu能想像到自己和他的關係會從今天起會落入冰點,然後──


 

「如果你不介意我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的話,也不是不行。」

眼前並不是想像的厭惡,而是和平常一樣的溫和。和想像中的走向差別太大,Shu只來得及怔怔地抬頭,嘴巴開開合合的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而Vox看見Shu這般呆滯的模樣,像是逗弄小動物一樣撫順自己垂在胸口前散亂的頭髮。

 

「只是,你真的了解我嗎?」

 

面對這樣的提問,Shu開始猶疑了,猶豫的原因是自己的確不算了解。但喜歡這種東西本來就難用三言兩語說明,如果真要表達的話,還是行動來得實際。

 

Vox不等自己回應就開始將衣服褪下,站在Shu面前,他才發現對方蒼白的肌膚下全是深深淺淺的吻痕。

「這是我過往的痕跡……還有我的身份。現在已經把那些亂七八糟又莫須有的債都還完了,但我覺得有必要將這點告訴你。我並不乾淨,也不純潔,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可靠的大人。從前是,現在也是。所以如果只是玩家家一樣的交往,我不介意。」

 

信息量比想像中要大,Shu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應。他上前撫摸著那些褪不去的紅痕,百感交集,他既心痛對方的過往,也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接受對方特殊的工作性質。

 

「我不知道怎樣才足以表達我的感情。但肯定的是,我不介意,也不是在玩家家,我是認真的。」Shu想,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只要在一起了,時間一久,這些事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受。

 

此時此刻,Shu並不想放手。

 

Vox沉默的聽着自己的豪言壯語,以及緊握着自己的手。良久,終於微笑着回應Shu。

 

「嗯,好,我相信你。」

兩人交往後的生活與從前的相比沒有太大變化,基本上都是兩個人待在一起做點什麼。有時會看電影,或者找一間稍微有點情調的咖啡廳,也有只坐在一起,整個下午什麼都不說的時候,甚至在Shu需要準備考試的時候跑到圖書館一起唸書。


 

初戀都是美好的,基本上只要和對方身處同一個空間就覺得很滿足。雖然和對方的年齡相距太遠的確是個硬傷,他面前自己永遠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旦要想展示成熟的感覺,就是小孩穿上爸爸的西裝一樣不合身。但無論如何,有展示自己帥氣可靠的一面就足夠了,所以Shu經常看準機會幫忙遞紙巾、拆外賣餐具包裝,什麼都嚷嚷着要幫忙。Vox顯然不想傷到少年幼小的自尊心,猶豫幾番還是在一次飯後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結果換來的是小狗可憐兮兮的眼神攻勢。

 

Vox有那麼一瞬間的罪惡感,悠悠地吐出一口煙,把對方嗆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只顧低頭乾咳。在Shu將要反駁什麼的時候,Vox及時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發現對方依然乖乖地任由自己撫摸之後輕笑着又捏了捏柔軟的臉頰。Vox好聽的低音就繞在耳邊,Shu本想佯裝生氣的抿嘴,裝着裝着又像小傻子自顧地笑了起來。

人來人往的街道喧嘩夾雜着孩子的奮聲高吭,Shu本不喜歡如此吵嚷的環境,但在節日裏總是比較寬容。在街角一看已經可以看見高掛着不少大大小小的燈籠,雖然未完全入夜,但眾人的情緒已經開始高漲。有些在期待今晚煙火大會的盛大景況,身邊有些小孩子則討論著要去玩什麼攤位遊戲。自己的情緒似乎也有被感染到,開始享受這種熱鬧的氣氛。

 

Shu和Vox相約在撈金魚的攤販見面, 本來以為需要一點時間找人,沒料到Vox就站街道上最空的撈金魚攤販邊上,因為沒有什麼人,他醒目得就像攤販的小幫手一樣。


 

金魚已經成為他們的偶然會拿來打趣的話題,所以討論應該約在什麼地方碰面的時候,兩人一致反應都是撈金魚的攤販。奇怪的是這裡沒有幾個小孩子,更多的都走去玩釣水球、套圈之類的東西。Shu好奇湊過去一看,發現是因為難度很高,那層網紙甚至需要湊近看才能看清,擺明就是騙錢來的,也難怪沒有什麼人來光顧。但就是這樣有難度的東西Shu忽然起了興趣,問了Vox的意見之後決定來一場小比賽,輸了就請客吃蘋果糖。

 

也許是勝負欲作祟,雖然自己差點就弄破那層薄網,但還是成功撈到一條小金魚。而對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着急,用了好幾個小網都撈不到什麼,差點能捉到一條也讓牠逃竄掉。

 

此時Shu注意到對方的浴衣,不知道是不是尺寸不適合的原因,領口敞得特別開,有點鬆鬆胯胯的,不用故意探頭已經能瞥見起伏的胸肌線條與脹起的乳珠。本來只是看著對方手中的紙網,眼睛卻不時窺探到那道美好的風景。後來Shu臉都有點臊紅了,只好一邊用手胡亂地搧着掌風,一邊強迫自己不要亂看。


 

最後的比賽結果不難想像,Shu拿着蘋果糖,身邊跟着的是掛上寵溺笑容的Vox。

 

「吃個蘋果糖都這麼高興?」

「你要嚐一口嗎?很好吃的。」對方欣然答應,在自己剛才咬過的地方舔了一口。

 

「唔、果然很好吃 。」

 

對方就是知道自己招架不來故意這麼做的吧,Shu想起剛剛對方敞開的胸口,莫名地有些醋意。


 

「來看,這邊有螢火蟲。」螢火蟲?Shu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Vox拉到 相對寂靜無人的小樹林中,自己正傻乎乎的四處張望尋找螢火蟲,對方突然把自己壓到一棵樹旁。而Vox的領口適時地彰顯存在,而自己的身高看得正好,面對這片誘人的風景,還是如此衝擊的正面交鋒,Shu總有些招架不來。Vox大概是讀懂了自己的灼熱的視線,把那個鬆垮的領口扯得更開,帶着邀請意味地問自己,「剛才在看這邊對吧?」

 

臉皮薄的Shu不會這麼直接的承認,所以只是移開了臉,想着只要不回答對方也不能奈何。怎料在下一秒,Vox就緩緩地向下蹲,把披在肩上的布料滑落到肩後、掛在手臂上,用手曖昧地摩挲着Shu浴衣下已經隱約抬頭的性器。比起興奮,自己更多的懼怕被發現的刺激感,在這種隨時都會有人的出現的地方做這種事需要 強大的心理質素,即使沉醉在慾望中的人也是如此。手臂乏力地挨在對方的肩膊上,像是邀請、也像是羞澀委婉的拒絕。


 

「再多看一點吧?」

 

性器磨擦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男人的胸膛雖然不能完全地夾住自己,但就算沒有真正的進入已經大飽眼福。對於沒有太多經驗的少年來說,即使對方只是輕輕地親吻他的手背已經能激起一番戰慄,更何況是省略柔情纏綿的愛撫,直接進入正題的衝擊?Vox很清楚男人的弱點,舌頭狠狠地頂弄前端的凹陷處,Shu爽得彎起腰,手死捂着嘴,強忍的喘氣聲和少年青澀的嗚咽混雜出矛盾的色情,連Vox都被感染到了,沒有觸碰的性器同樣翹起。

 

高潮快感比每一次獨自的安撫都強烈,Vox乖巧的張開口,任憑少年粗魯的衝刺、釋放,最後連衣服下擺都留下乳白色痕跡。Shu緩衝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急忙跪下拿出紙巾擦着Vox身上遺留的精液,對方覺得好笑。


 

在緊急清理之後兩人趕上了煙火大會。自己很久都沒有看見這麼絢麗璀璨的煙火了,雖然是稍縱即逝的美麗之物,但每次看到還是驚艷和感慨居多。照耀漆黑夜空的亮光在彼此的眼眸中流轉,彷彿自己最近的不快都隨着煙花的尾巴消失在天際之間。Shu情不自禁地牽著身邊人的手,而對方緊緊地回握,無形的暖流在兩隻手之間竄過,Shu再也忍不住,踮腳吻上Vox的唇角。在這一刻自己明白了,最幸福的瞬間就是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看着永遠不會散落的煙火,許下最為動人的諾言。

在煙火大會之後幾天,Shu反復地做着同一個惡夢,在夢裏自己遇溺了。但再怎樣呼喊、怎樣努力求救都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在意識斷去之前,Shu看見岸邊有人經過,然而他就這樣冷漠地看着自己從呼救到完全沉默,沒有一絲嘗試要幫助的意思。花了些時間才從惡夢中脫離,Shu的低潮仍然壓抑不住。平常遇到惡夢也會認為是幸運的象徵,畢竟夢境與現實相反。但這次的夢特別真實,真實得仿佛身歷其境──因為自己在惡夢中看見那個冷漠的身影,和Vox很相似。


 

床邊放著對方送給自己的成年禮物,一隻棕色的熊娃娃。這是在夏日祭裏對方射擊攤位拿到的禮物。Vox他知道Shu的生日在5月,只是交往了這麼久好像也沒有送過什麼禮物,因此用它作為代替。

 

可愛的娃娃也無法緩解鬱悶,這種不安的心情越發強烈,他想,自己應該去找Vox了,只要看見對方,這些煩惱也許會一筆勾銷。Shu像以往一樣推開房間的門,發現被牢牢的鎖住,紋絲不動。正詫異是不是門鎖突然壞掉,不經意低頭一看,發現門鏠被塞着半張照片,疑惑地蹲下去一掀──


 

是自己和Vox在煙火大會的擁吻照。

在被禁足的第二個星期,Shu終於找到逃家的機會。


 

Shu不知道為什麼和Vox的合照會傳到母親手上。母親表面上沒有責罵,但從自己連吃飯、上廁所都需要有人在身旁監視的程度來看,應該是極度憤怒了,憤怒都連見自己一面給予解釋的機會都沒有。這次自己是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感覺那些人開始鬆懈了就在深夜翻窗,稍微花了點時間確保自身安全,隨後裝作是家裏的傭人逃了出去。


 

深夜只有Shu奔跑的聲音,隱約記得是早上下了一場暴風雨,雖然天氣沒有繼續惡化,但街道上都是坑坑窪窪的水跡,一不小心就會絆倒摔傷,有幾次自己差點就倒在水窪之中。好不容易終於跑到熟悉的公寓樓,用盡最後一口氣衝上樓梯,直奔走廊深處的那個房間,發現沒有關緊門,直接可以進去。把門一推,發現裏面沒有人──不僅僅是沒有人,連居住痕跡都一併消失,就像是從來都沒有人住過一樣。

 

Shu終於按耐不住,膝蓋徹底乏力,攤軟在地上。房間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熟悉,可以確定和他的相遇絕對不是幻覺,只是那個男人已經不知所蹤。或許自己應該哭,但已經沒有力氣,只能夠向空氣伸出手,想擁抱什麼,卻無能為力。

 

喉嚨已經乾澀、淚跡已經乾涸,再發不出任何聲音。大雨過後本應該是感到悶熱,Shu感受到的卻是冰冷,然後是無盡的混亂。眼前是一片能見度極低的污濁,毫無憐憫的湧上口鼻,灌進喉嚨,年輕所以更為澎湃的衝動被無情稀釋,熱誠都化為點燃濕柴火的幾縷提不起精神的火花。

次年春天,Shu離開自己居住了十八年的城市。


 

新的地方代表新的開始,Shu開始退卻了,自己怎樣也想不到認識Vox明明都沒有半年的時間,遺留的痕跡卻是無處不在。每走到一個地方,回憶都會蹦跳普出來邀功,說這是自己從前和他一起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自己的精神狀態告訴自己目前不要再為這件事花費心神──在父母決意要讓它消失的這個情況下,自己除非獨立,否則很難再尋有他的消息。


 

在辦理完大學入學手續之後,Shu自己獨自走在街道上,決定先熟悉一下大學周遭的環境。春天的櫻花開得甚美,蓋過了對陌生環境的焦慮, 伸出手就可以接到從樹上掉下來的櫻花,Shu作為紀念留下了一小朵,不過很快便被風吹散。急忙的拾回掉落的花瓣,Shu沒留意到身後有人經過,自然也沒有發現其中一塊花瓣被吹到不遠處一位黑髮男人的肩上,隨後又被輕掃到地上。


 

「怎麼了,有髒東西?」身邊的男人很自然地搭上黑髮男人的腰,甚至悄然滑落到大腿側,表面上仍然是關切的問道。

 

「沒事,我還以為是小蟲子。走吧。」黑髮男人無奈的笑笑,沒有拒絕男人有些越距的動作,反而將手交疊上去,一副親密又曖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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