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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白雪

Shu x Mysta

繪師:海子

​文手:黑月

Cö shu nie-give it back咒術迴戰片尾曲[繁體中文] 強力推薦歌曲Artist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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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OC 歸我,先向各位致歉

|| Shusta 左右無差

|| NIJIDWA 二創同人祭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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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喔啊啊啊啊啊——!」

  失去控制的紫色流光在柏油路上擦出大量火花,接著以相當猛烈的態勢直直沖進路邊的麥田中。

  大量的雀鳥被這突如其來的沖擊給嚇得成羣飛起,連帶一個嬌小的身影、以及其高亢的驚聲尖叫。

  

  Myata 罵咧咧的把散落一地、好不容易揀選出的劣質農作通通撈回籃子裏,才揉了揉摔得痛的屁股,探頭探腦的看著那還在冒煙的機車。

  那看起來就是價格不菲的重型機車,雖然車主不知道去了哪裡、但這臺車總不可能是憑空出現在這裡的吧。

  要命,如果是車禍,那個重機騎士最好是不要摔死在他的田裡。Mysta 瞇起眼睛,做好會看見血肉模糊的心理準備後探頭一看——

  

  什麼東西也沒有。

  Mysta 狐疑的挑起一邊的眉毛,想要再往前一步看清楚——接著腳下的軟泥發出了驚叫聲。

  「Holy fuck!」他再度尖叫出聲並跳了起來,就算踩到了後面的小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該不會是什麼麥田幽靈吧?他可沒有對這塊田做什麼事情、平常也很勤勞的開墾它呀?

  軟泥坐了起來——接著長出了兩隻手。

  還來不及發出第二個響徹雲霄的尖叫,Mysta 的腳踝就被泥巴怪給抓住。

  「Hey,可以幫幫我嗎?」

  

  忍住了罵出成串髒話的沖動,Mysta 一把抓住了那個泥巴怪的手,將黑乎乎的一坨東西從泥地裡給拔出來。

  似乎是因為有受了傷,泥巴怪在把手舉起來的時候怪叫了一聲,接著才放到了自己的頭上,將全罩式頭盔解了下來。

  率先彈跳出來的金色發絲讓 Myata 差點脫口問他為什麼要把香蕉藏在安全帽裏,隨後泥巴怪、或者應該說摔車的重機騎士甩了甩頭,綁著馬尾的長發在空中晃蕩。可以稱得上妖艷的容顏讓對方有些雌雄莫辨,然而方纔開口說話的低沈嗓音讓 Mysta 能夠輕易的辨認出對方的性別。

  

  「得救了……抱歉,不小心弄壞了你的……嗯,田?」對方相當誠懇的道了歉,一邊試著在不弄痛自己的情況下將手小心的放了下來。

  「你……你神經病啊!乾嘛在這種地方騎那麼快!」Mysta 憋了許久才冒出這麼一句話,他雖然心疼自己的田,可對方的傷勢感覺更嚴重。

  「你有辦法走嗎?還是我去叫救護車?」

  「沒關係,我沒事。」青年露出笑容,然而轉過身去看到自己的愛車後,有些心疼的嘶氣出聲。

  Mysta 從他身後探出頭來。「那需要幫你的車叫救護車嗎?」

  「嗯……我想可能需要。」

  Mysta 得知了這個頭上種香蕉的傢夥叫做 Shu。

  在機車行聽見了老闆面有難色的跟對方說了一大堆聽不懂的零件名稱後,他勉強聽懂因為零件很稀有的關係,再加上是這邊的鄉下小店,需要一點時間調貨過來才能幫他修車。

  更誇張的是當 Shu 問對方修理費時,老闆說的天文數字讓 Mysta 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而 Shu 一派輕松的掏出卡來問能不能刷卡時,Mysta 真的摔倒在了地上。

  當他有點崩潰的大喊說「你這有錢的要死的傢夥乾嘛來這種窮鄉僻壤找苦頭吃啊」,這個香蕉怪人只是偏了偏頭想了一下,接著有些無奈的聳肩。

  「我只是覺得我該來這裡,所以我就來了。」

  

  聽到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幾乎是當下、Mysta 就馬上把 Shu 劃成「怪人」那邊了——也許還要再加一個「有錢的要命」的標籤,他在心裡碎念。

  偏偏對方的傷勢又讓他實在放心不下,明明整條手臂都擦傷得鮮血淋灕、卻又堅持不去醫院,最後被他死拖活拉的拽去診所包紮。

  「你!」Mysta 指著對方的鼻子,為對方的倔強氣的不行。「你在手完全好起來之前不可以再亂跑了!而且你還把我租來種的田給弄禿了一塊,在你車子修好前最好是想辦法幫我一起弄回來!」

  

  Shu 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不能刷卡嗎?」

  Mysta 翻了一個白眼。「Bro, 你看我像是有縫給你刷嗎?除非你的卡能刷我屁股中間那一條縫啦。」

  「噢。」Shu 的表情活像是生吞了一整個蜂巢。「當我沒說。」

  

  於是 Shu 就這麼在 Mysta 家裡住了下來,以一種看似被迫、實則相當樂在其中的態勢。

  一開始多少有些拘謹——Shu 的良好家教讓他總是習慣鞠躬與用敬語,可過沒多久、這樣文鄒鄒又綁手綁腳的互動方式立刻被 Mysta 喊停。

  「Bro,你是什麼從幾百年前來的人嗎?拜託,我們年紀應該差不多吧,不要再對我用敬語了!」

  「噢……」Shu 挑了下眉,似乎有些驚訝。「我們同年嗎?」

  「反正不要再用什麼『您』、『先生』什麼的來叫我,我覺得我快被你傳染都市人的病毒了!」Mysta 裝模作樣的搓了搓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你就叫我 Mysta,我就叫你 Shu,這樣!」

  

  生活中多了一個人,理應要覺得奇怪——至少 Mysta 甚至做好了要有一段痛苦時光的打算,他就不應該因為一時同情而做出收留對方的決定的。但是他發覺與 Shu 生活的時光就像平常一樣自然,甚至更好……比如說在飲食方面的改善上。

  Shu 似乎對於他獨自生活超過七年以上的這件事感到震驚,甚至用了「你怎麼活下來的?」這種問句,並且要求以後都由他來負責下廚。

  至少飯不會再乾到難以下嚥,蛋也都熟了。

  他也曾經以為身為都市有錢人的 Shu 不會習慣這種粗茶淡飯,但對方適應的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好上太多,甚至過沒多久就已經成為村子裏婆婆媽媽口中「新來的好青年」。

  

  Shu 的手傷依然讓他無法自行沐浴,雖然對方堅持可以自己想辦法,但 Mysta 還是強硬的搶過毛巾,然後板著臉幫對方脫掉自己借給他的衣服。

  因為是摔車的緣故,Shu 的左臂幾乎整個都有相當慘烈的擦傷,Mysta 在用濕巾擦過傷口邊緣時,總是能聽見對方的呼吸產生些許紊亂,就連肌肉都隱忍的震顫。

  「不會痛,沒關係。」Shu 總是這樣跟他說。

  而他總是沈默著,手上放輕了擦拭的力道。

  

  Mysta 一直覺得像這樣的事情自己居然熟練的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簡直就像是做過了上百次一樣。但他很確定他是第一次見到 Shu——總不可能忘記對方頭上那明晃晃的香蕉挑染吧?

  「你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嗎?」Shu 試著找點話題,他在村子裏的婦女口中打聽到有關男孩的事情,但他認為從別人的眼光中認識 Mysta 是不對的。

  雖然總是表現的吝嗇又刻薄,但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否則就不會收留自己了。

  「算是吧。」Mysta 顯然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濕淋淋的巾子被他扭緊,瀝出混濁的水來。

  Shu 決定閉上嘴,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好話題。

  

  好一陣子,浴室中都只有淅淋的水聲與布巾被甩平的聲響。Shu 感到有些尷尬的瞪著牆壁,研究起磁磚上的花紋。

  「你就問吧,我沒關係。」

  Mysta 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他輕輕的擦過 Shu 肌理起伏的背部,留下微微泛紅的痕跡。

  「不。」Shu 低下頭。「我不問了。」

  「乾嘛?我又沒有說你不行問。」

  「我知道。」

  「那你幹嘛不問?」

  

  Shu 轉過頭來,看著 Mysta 的眼睛。

  水滴滑落烏黑的發絲,滾落到逐漸冰涼的澡水中。

  「不,我不想問。」他很快把視線又收了回去,但 Mysta 知道對方是用水面折射的景象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他沒說話,把布塊放到一旁後,將新的繃帶拿到手裡,小心翼翼的纏著精壯的手臂。

  

  「那我可以問嗎?」他手上的布塊輕輕擦過對方的喉嚨,那裡有著像是烙印一樣的痕跡——Mysta一瞬間以為那是刺青,可是那更像是某種與生俱來的印痕。「這個是什麼?」

  「那個是我出生時就有的東西,聽說是胎記,只是形狀真的很規則又很怪異對吧?所以我總是穿高領的衣服遮住它。」

  Mysta沈默著,輕輕擦拭那心型的深色印痕。

  

  「你聽他們說的話了,對嗎?」他 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可是 Shu 知道對方在指什麼。

  「坦白說——是的,我聽了。」

  「那你有什麼感想嗎?」

  「我沒有什麼感想。」Shu 偏頭想了一下。「還是你期待我對這件事——假定都是真的,做出什麼結論嗎?」

  「Maybe?」Mysta 小心的替對方套上紗網好固定繃帶。「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呢?」

  Shu 繃起右臂的肌肉,將自己的身體撐站起來。嘩啦啦的水聲暫時取代了對話間的空白。

  

  「那也不會影響我眼睛所見的真實,Mysta。」

  Shu 跨出浴盆,拿起乾淨的毛巾擦過身體。

  「比起那個,你可以幫我穿上衣服嗎?現在快要入冬了,我覺得像這樣裸體實在是很冷。」

  「哦……」Mysta 回過神來,趕緊將衣服套上對方的身體。「順帶一提,不管幾次我都覺得你的屌真的是有夠大的。」

  「呃……謝謝?」

  秋天的農務固然繁忙,但因為 Mysta 所負責的區域並不寬闊,加上比起往年、多了另一份力幫忙,於是很快便處理完了。

  Shu 看著蹲在空曠農田中央的 Mysta 建起了一個小土堆,原本還以為對方只是在堆沙堡,但看到 Mysta 開始試著拿出打火機點火時,他覺得需要關切一下對方到底在幹什麼了。

  「你在乾嘛?」他脫下帽子,用右肩上的毛巾擦掉頸部的汗水。

  「哦,你說這個嗎?」Mysta 看起來興致勃勃,他搓了搓滿是沙泥的手,將面前用土塊與泥巴堆疊起來的小窯秀給對方看。「嘿嘿,你這個都市人應該不知道吧?這可是城市吃不到的超道地美食喔!」

  「如果你是說麥根跟砂土的話。」Shu 幫對方點起打火機,在已經放好燃燒物的地方點起火來。「所以這是什麼?」

  「你等等就知道了。」Mysta 笑得燦爛,泥巴沾著的臉看起來更顯得對方淘氣。「絕對要讓你大吃一驚!」

  Shu 微微一笑。「已經是了。」

  

  小小的土窯很快就被加熱到足夠的高溫,Mysta 將錫箔紙包著的食物小心的丟進窯裏,接著擡起腳把剛剛建立好的窯給踢碎。

  Shu 挑起眉。他大約知道這樣的烹飪方式,不過對他而言那應該是由專業的廚師以鐵鏟將食物放在烤盤上、放在窯烤爐中燜烤才對,像這樣簡單又粗暴的窯烤他還是第一次見。

  「我跟你說,我第一次做這個的時候啊、我忘記我到底埋在哪裡了,結果差點把整片田給翻過來!」

  「噢不……那你最後找到了嗎?」

  「當然啊,最後我聞出它們在哪裡的。」Mysta 得意的伏低身子,鼻子幾乎要貼在地板上。「我的嗅覺很靈敏的!」

  Shu 忍不住被逗笑。「那你肯定很會找東西囉?」

  「當然!我小時候的志向可是當偵探,因為我聞得出那些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蛛絲馬跡……」Mysta 把手指圈成圓圈放在眼睛前,像是一名嚴謹的偵探、掃視著面前這名青年的可疑之處。

  

  「那你在我身上看出了什麼不對勁?」

  「我看出來了……」Mysta 神祕兮兮的靠近 Shu 的臉,一雙狐貍眼狡猾的瞇起愉悅的弧度。

  Shu 忍不住屏住呼吸,但卻不是因為被察覺了什麼。

  他在那片天藍中看見了自己侷促的倒影,以及那莫名的、憧憬那片青空的奇怪鄉愁。

  ——靠得好近。

  

  Mysta 冷不防竪起手指,猛力戳了一下 Shu 的腰側。被奇襲成功的 Shu 忍不住哀叫了一聲,浮誇的縮起肚子。

  「我看出了有人肚子餓了!」偷襲成功的 Mysta 得意的嘿嘿一笑,順道在對方的臉上也抹上兩道泥巴。

  搗亂的狐貍開心的瞇起眼。「順眼多了!」

  「真的嗎?」Shu 也彎起眼角。

  

  一聲慘叫,青年有力的右臂抓住對方的衣角猛力往後拉,兩人一下隨著反作用力倒在了砂土中。

  「乾嘛啦!」Mysta 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都變髒了啦。」

  「洗乾淨就好了。」Shu 也忍不住大笑。「這樣我們都一樣是泥巴怪了。」

  「我才沒有你狼狽——」Mysta 扮了個鬼臉。「你是臭臭泥!」

  「我臭嗎?」Shu 裝模作樣的擡起手臂聞了聞。「好像都是你的味道耶,所以這代表臭的是——」

  Mysta 哇的一聲,伸手捂住 Shu 的嘴巴。「你才臭!」

  Shu 眨眨眼,良久才把對方的手從自己的嘴巴上撬下來——而白淨的臉上也多了一圈泥巴鬍子。

  一個月。

  兩個月、三個月。

  他們默契的都不去提機車修理的進度,徬佛這樣就能有理由可以繼續像這樣生活下去。

  

  深秋。

  初雪,仲冬。

  明明應該是寒冷的季節,可是卻比以往的冬季都還要溫暖,明明只有多了一個人而已。

  

  「而已」?

  不對,並不是這種無可奈何又曖昧朦朧的說詞。Mysta 下意識的往被窩深處鑽,讓溫暖的棉被包覆住自己蜷曲起來的身體,像是胎兒蜷縮在母親的子宮中,只有這樣原始的姿勢才能讓自己感到安心。

  不只是「而已」,而是「幸好」才對。

  幸好有 Shu 來到自己身邊,但是為什麼 Shu 又要來到自己身邊呢?嘗過幸福的甜頭的話,就再也難以承受以前那種孤單一人的苦澀了啊。

  

  他咳嗽了幾下,一到冬天他的喉嚨就常常癢的不行,偏偏營養不良的身體又容易染上風寒,掛病號已經是常態。過往的冬天他都是胡亂吃點成藥熬過去,但今年顯然無法這樣過。

  至少棉被多少可以遮蓋咳嗽的聲音吧……Mysta 試著把腦袋埋得更深,他實在不想讓Shu來擔心他,更別說冒著讓對方跟著感冒的可能性來照顧自己了。

  Shu倒是完全不在意這些小小的風險,他想辦法煮了簡單的熱湯麵來到Mysta的房間門前,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要怎麼誘騙裡面生病的小狐貍為他開門,讓他好進去照顧對方。

  「Mysta?」他用膝蓋敲了敲門,雙手小心翼翼的捧著託盤與上頭的面。「能幫我開門嗎?我幫你煮了麵,吃一點熱的好嗎?」

  

  一片死寂。

  Shu瞇起眼睛,他可不認為對方是睡著了,上一秒還咳得厲害的人下一秒怎麼可能睡熟?

  「Mysta,我知道你醒著。」他放低聲音,溫柔的哄著對方。「幫我開一下門,好嗎?我想進去看看你的狀況。」

  被識破了自己的裝死計劃,Mysta艱困的探出頭來,盯著門板似乎在猶豫。

  「Mysta?拜託,我很擔心你……」火力全開的Shu用前所未有的輕柔聲音低聲哀求,他甚至抽了抽鼻子,營造出落淚的假象——兵不厭詐,這是為了Mysta的健康好。

  

  「你……你東西放外面就好。」Mysta咬了咬牙,做出讓步。「你不要進來,有錢人身體都虛的要命……咳咳!不要進來感冒了,我還要賠你醫藥費。」

  Shu沈吟了下。「好吧,那你要盡快吃掉喔,不然冷掉就不好了。」

  「嗯,你快走吧。」

  Mysta竪起耳朵,確定聽到腳步聲逐漸遠去後,保險起見等了一下子才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

  

  ——接著就被一隻手給握住手腕。

  他甚至還來不及尖叫,手的主人就眼明手快的保護好湯麵不被驚嚇的少年給打翻,接著就是流利的端起拖盤、跨步進房,連帶將還呆站在門口的人給重新按回棉被裏。

  「好了,現在先好好吃麪,我先幫你量體溫。」Shu一臉若無其事的幫Mysta架好能夠躺在牀上吃飯的桌子,接著徬佛演練上千次似的、將自己帶來的醫藥箱打開並取出溫度計。

  Mysta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自己整個人塞進棉被裏,只露出一雙眼睛怒瞪著多事的對方。

  

  「我不是跟你說不要進來嗎!你等等被我傳染怎麼辦!」

  「我擔心你啊。」Shu拆開溫度計的套子,皺著眉頭把上面已經結塊在一起的塑膠套給取下、重新換一個新的套子上去。「你平常不用這個的嗎?這看起來……嗯,很有歷史了。」

  「……我沒那麼嬌貴。」Mysta有些心虛的低聲說,把棉被一口氣拉到頭頂。「看完了可以出去了吧?你待越久越危險!」

  

  「我比你健康,別擔心。」Shu面不改色的將棉裏躲藏的少年給撬了出來,將溫度計從領口插進對方的腋窩。「夾緊。」

  Mysta本來還想講點什麼調侃對方,但一見到Shu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什麼有的沒的全都往肚子裏一口吞,乖乖的按照對方的指令動作。

  「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怎麼照顧好自己?」Shu的心情確實有些惱怒,他無法接受對方如此不重視自己的身體,而且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你……」

  

  你不在的話,就只是與以前一樣而已。

  只是回到以前,只有自己的日子。

  Mysta擡起頭來,筆直的望向那雙紫色的眼眸。

  「你不好奇嗎,為什麼我總是一個人的緣故。」他緩緩的開口,手卻揪緊了被子。「為什麼其他人總是說我是『被詛咒的孤兒』。」

  

  Shu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轉過身來,慎重的將Mysta的手給握緊。

  「你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他輕聲道。「你只是運氣很不好而已,這不代表你要對所有的苦難一聲不吭的照單全收。」

  「但是,所有待在我身邊的人,都會在我感到幸福的時候離我而去——無論是我的母親,還是我的朋友,他們全都是因為我的原因才會……」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被嚇跑的。」Shu平靜的說,輕輕的將那具瘦弱的身體摟入懷中。「你看,現在我能夠這麼健康的使用我的手臂,不是因為你好好照顧我的緣故嗎?」

  

  Mysta慢慢閉上眼睛,他可以聽到來自Shu的那份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穩定、平和,他甚至可以嗅到對方身上的氣味,就像是秋末時的樹木與乾燥樹葉一樣,聞起來讓人感到安心。

  「你會離開我嗎?」他細微的囁嚅。

  Mysta感覺到溫熱的手掌放到了自己的眼皮上,像是撫摸小動物似的輕輕摸著。

  「睡吧,Mysta。」Shu的嗓音從模糊的世界傳來,仿彿保護著他的山洞一樣,緊緊摟著他的身體。

  人之所以降生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尋求失去的另一半靈魂。

  Shu雖然不是迷信的人,卻相信著這樣的理論。

  

  之所以啟程,是為了尋覓。

  從生命的起點出發,尋找那與自己相連的、靈魂的另一半——雖然像是什麼真命伴侶似的發言,可Shu深信著這件事。

  他已經做過無數次同樣的夢境——在熊熊大火中起舞的身影,月下淡淡盛開的曇花,以及那與自己緊握著的手。每一次的夢中他都無法窺探那人的面容,可是他很確信、對方便是自己缺失的另一半靈魂。

  

  然而首次,他在夢醒之後淚流滿面。

  Shu茫然的瞪著自己的手掌,濕濡的痕跡讓他一瞬間感到困惑,他甚至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接著便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淚水。

  究竟過了多久了呢?Shu呆滯的放下手,直到Mysta闖進他的房間時、他都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心臟疼痛的感覺熟悉又陌生,既不是疾病或舊疾所引起的絞痛,也不是外力撞擊所導致的痛楚——他呆呆看著Mysta的臉,無法說出話來。

  

 「你——」Mysta原本還想大喊大叫的嘲笑難得晚起床的Shu,然而所有的聲音到嘴角後,全都縮了回去。

  他慌慌張張的跑到對方身邊,四處檢查Shu的手腳。「你、你怎麼哭了!是哪裡痛嗎?還是半夜撞到哪裡了?還是你也來月事了?肚子疼嗎?」

  「我……我是男生。」Shu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實在搞不懂Mysta這顆小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麼,「我不會有月事,我也沒有撞到,我只是……」

  

  ——我只是……

  Shu的笑容凝結在臉上。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甚至無法好好解釋。

  「我……我只是,有點累了吧。」他斟酌著詞語,試著找出更貼切卻不過度洩漏自身的形容。「就是……你知道的,低能量的週期?」

  「你可能需要冬眠吧。」Mysta點頭表示理解。「那……那你還要睡一下嗎?」

  「不,沒關係。」Shu微微一笑,將身體從溫暖的被窩裡給抽出來。「不是說好今天要去看雪嗎?」

  

  Mysta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不難看出對方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件事,只是因為關心自己才沒敢主動提。

  「稍微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亞麻色的腦袋,由於對方的表情實在太過惹人憐愛,他摸了好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他像被燙到一樣猛然收回手。「抱歉!我不是……」

  Mysta模模糊糊的眨眨眼。「嗯?」

  由於對方摸頭的技術實在太好,Mysta甚至還有點沈浸在那被撫摸的觸感中,半瞇著的眼有些撒嬌的上揚——接著也跟著瞪大。

  

  他這是被Shu摸頭了嗎?

  兩張白淨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兩人都像是被電到似的猛然拉開距離。

  「我、我先去準備一下衣服!」Mysta的聲音比往常都還要高亢,語速也快了不少。「下雪會很冷對吧!哇嗚我好期待!下雪耶!」

  這樣反而更尷尬了啊……Shu小聲在心裡吐槽,但也免不了抹了一把通紅的臉。

  

  由於有冷氣團過境的緣故,空氣比平常都還要冰冷,輕輕一呼氣就能看到白霧在自己面前飄浮。

  Mysta捂緊了自己的外套,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臉與鼻尖被凍有些紅潤,但仍然掩不住那滿溢而出的興奮神色。

  「Shu Shu!你看那個山超白的耶!」

  「嗯,我們等等就要去山頂喔。」檢查重機的輪子上的雪鏈確實固定好之後,他轉過身去看Mysta的安全帽有沒有綁好。「你有想好要做什麼嗎?」

  「哼,不是說好要來對決嗎!」他隔著安全帽朝對方得意一笑——雖然因為安全帽的緣故而遮住了上揚的嘴,但Shu在那雙上揚的狐貍眸中看見了興奮與躍躍欲試。「我絕對要把你打到滿地找牙!」

  「噢,誰滿地找牙還說不準喔。」Shu隔著安全帽彈了一下對方的頭。「來吧,我們準備上山了。」

  

  機車久違的在身下轟鳴,Shu有些興奮的曲起手指、輕輕抓握住純黑色的握把,像是在安撫久未見面的情人似的輕聲低語。

  「等很久了吧……很快就可以跑起來囉。」

  「你好像在哄女朋友。」Mysta忍不住吐槽,他小心翼翼的調整好坐姿,只是一雙手無從安放。「難怪有人會說車子是男人的小老婆。」

  「這比女朋友好太多了——你看誰的女朋友可以跑這麼快?」Shu扮了個鬼臉,催動了油門。「而且它不吃大餐,只吃汽油。」

  

  流暢而自然的,Shu握住了Mysta有些無措的手,將其放到了自己的風衣口袋中。

  「要抓緊哦,不然很可能會被甩出去。」Shu壓低身子,將全身的中心放在了自己心愛的重機上。「讓你見識一下它可以跑多快。」

  

  引擎在嘶吼起來的時候,Mysta突然能夠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如此熱愛這種追求速度的車種了。

  身體接觸所感受到的震動、耳朵所聽見的鳴響,以及即使隔著厚重衣物也能夠感受到的風切壓力,一下子就能把前方的景色遠遠拋在腦後——那全速擺脫一切的自由感讓自己感覺就像長了翅膀一樣,想要去哪裡都沒問題。

  他小心翼翼的將視線從前方呈現放射狀的景色移到了Shu的側臉,被厚重安全帽遮住的臉雖然看不見神情,但是從那雙熠熠生輝的紫色眼眸中不難看出對方大概是正在笑著吧。

  

  ——像星星一樣。

  Mysta放在對方口袋裡的手往內更抱緊了一點。

  能夠僥倖看見這顆流星的自己已經足夠幸運了,即使好奇對方究竟在追尋著什麼,但Mysta覺得能夠像現在這樣保持下去也不錯。

  仿彿回到年幼時代,他總是會把心愛的東西小心翼翼的藏在最重要的地方,此時此刻從心裡感受到的這份心意也會被他好好的收藏在最深處,用最厚重的抽屜將其保護起來、不被發現。

  雪飄落的時候幾近無聲。

  Mysta牽著Shu的手、小心翼翼的踩著雪前進。那很像是自己踩進泥水時的陷落感,可是更為細緻與綿密,也更為柔軟。

  「好厲害……」他忍不住感嘆。

  「好厲害?為什麼是用厲害形容?」Shu忍不住失笑。「不應該是其他的形容嗎?」

  

  「哎呦,就是覺得……明明原本都是水,可以變成像是綿綿冰的樣子很厲害啊!」Mysta抗議,「不然你第一次看到雪的時候是什麼想法?」

  「嗯……」Shu歪過頭想了想。「哇?」

  「你不也一樣!還『哇』呢、我的感想比你豐富不知道多少倍!」

  「我覺得那只是表達方式的不同……但總之!我們先進屋吧,待在外面太久的話你又要生病了。」

  

  民宿老闆相當平易近人,雪季時總是會有很多觀光客來到這一帶賞雪,他熱烈的歡迎了兩個青年旅客——或者應該說對Shu特別熱烈的歡迎。

  「Hey Shubert!能在這裡看到你真好,我沒想到你在這個時候會在這帶旅行。」

  綁著馬尾、挑染著鮮紅色發絲的男性大咧咧的敞開手臂、熱情的擁抱了Shu。他們似乎是相識多年的好友,就連稱呼Shu的暱稱都不一樣……Mysta把自己縮到了Shu的身後,盡可能不讓自己太過顯眼。

  

  「嗨,Vox,好久不見!」Shu看起來也相當開心,他甚至不介意對方把自己金色的瀏海給弄亂。「最近過得好嗎?」

  「簡直是忙翻了,你知道這些外地人總是喜歡在這個時節一窩蜂的跑過來——我不是說你,親愛的Shubert,但你知道總是會有很多跟風的傢夥……噢,你這次帶了你的……?」

  那雙金色的眼眸看向縮在Shu身後的青年,Mysta被看得有些不適應,頭又低了不少。

  「啊,他是我的……朋友?」Shu有些遲疑的選著合適的介紹詞,一邊不著痕跡的將對方的手輕輕握住。「他是Mysta,是前陣子讓我寄居的朋友。」

  

  「Mysta!真高興認識你,多虧有你照顧了這個大臂青年,我希望他沒有給你帶來太多困擾?」Vox似乎並不在意對方的內向,而是露出了同樣燦爛的笑容。「你們上山應該很累了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不過,Shubert你訂的房……」

  「是正確的。」Shu打斷了對方,同時眨了眨眼。「我很感謝你百忙之中幫我留了這麼棒的房間。」

  「噢。」Vox識相的閉上了嘴,同時流露出了一種損友打趣的奸詐笑容。「『盡興』一點吧,有事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謝啦。」Shu接過鑰匙,偷偷的對Vox投以感激與有些難為情的眼神。「走吧,Mysta,我們先上去放行李。」

  

  Mysta跟了上去,但還是不斷回頭看著看著對方——他實在覺得那個黑發金眼的男人很詭異。正當他準備收回視線時,那個男人迎上了他的目光,接著笑嘻嘻的彎起了眼。

  Mysta打了個寒顫,急急忙忙的跑上樓梯。

  「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Mysta小聲嘀咕,依然膽戰心驚的不斷確認背後,生怕對方下一秒會跟上來。

  「嗯,是我以前認識的摯友。他可能有點奇怪,但他人其實不壞,只是有點……嗯,過於熱情。」Shu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拍了拍Mysta的頭安撫。「別擔心,他煮的食物無庸置疑是這一帶最棒的美食喔。」

  Mysta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起來,他有些難為情的抓住對方放在自己頭頂上的手。「你……你又偷摸我的頭!」

  「啊,不小心的。」Shu眨了眨眼,狀似無辜。「忍不住就伸手了。」

  

  民宿的房間相當寬敞,也為了禦寒而開了暖氣。然而當Mysta注意到房間裡的床只有一張時,他瞪大了雙眼。

  「Wait...他給錯房間了吧?不是應該是單人床兩張嗎!怎麼是雙人床!!」

  Shu將輕便的行囊放到了桌上,盡可能忍住笑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聳了聳肩。「可能吧,但你也聽到他說最近很多人都來這裡入住,也沒辦法臨時換房啊。」

  「聽到……」Mysta腦袋一轉,他可沒聽漏剛剛Shu跟那個奇怪的老闆那些可疑的對話。「你……你預謀犯案!」

  「我沒犯罪。」Shu舉起雙手狀似投降。「兩人一起睡比較暖和。」

  「有暖氣啊!」

  「一張雙人床比兩張單人床還便宜。」

  「……」Mysta扁了扁嘴,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那我睡沙發。」

  

  Shu挑眉看著對方在柔潤床墊中沈下的屁股。「你確定你不想睡床?」

  「錢已經是你出的了耶!難道要讓你睡沙發嗎?」

  「我沒有說我要睡沙發。」

  「不然你要睡哪!!地板嗎!」

  「為什麼有床不睡要睡地板?」

  

  Mysta的表情露出了極為困惑的模樣,沒過幾秒、Shu就看到了狐貍小茶壺吹了起來。

  「你……你你你!!!」

  「天色不早了。」Shu努力繃住差點笑出來的表情。「你要先去洗澡嗎?」

  小茶壺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溜煙跑進了浴室。「你流氓!」

  

  Shu也說不上來自己是帶了幾分私心與賭氣,在別人眼裡他很可能是一個聰明又優秀的乖孩子,但他很清楚自己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

  他能夠留在這裡完全只是將修車當作藉口,可如今車子早就修好了——他們剛剛甚至還體驗了愛車喧騰的痛快!但當激情過後,他清楚的意識到別離之日近在眼前。

  不過他確實沒打算在今天用上Vox「好心」為他準備的、塞滿一整個抽屜的東西,比起急切的用肉體留下痕跡,他更想知道Mysta是不是就是那個他正在尋找的「碎片」。

  

  很近了,真的只差一點點。他的心如此告訴他。

  只差一點點,就能見到那火焰繚繞的夢境中、淒絕美豔身影的那張臉。

  那正是他追尋的目標,也是他不惜逃離牢籠也要找到的人。

  手機刺耳的鈴聲將他拉回現實,Shu猛然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將腰間的手機抽出並接起電話。

  「哈囉?」

  電話那端的聲音剛響起,Shu的眼珠便猛然一縮。

  

  「……一定得現在嗎?」

  「……你……只有他一個人?你確定?」

  「這對我來說很重要,你也明白這……好吧,你說的對,這不是爭論的好時機。」

  「……我知道了,我現在去。」

  

  嘟的一聲,通話被毫不留情的掛斷,只留他依然呆呆矗立在原地,茫然瞪視著木質的地板。

  捏緊自己的拳頭後,Shu看了一眼緊閉的浴室,估量了一會後快步走出房間。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像是冰冷的棉絮一樣,幾乎毫無重量、卻又具有存在感。

  Mysta仰起頭,輕輕的閉上了雙眼,感受雪花落到臉上的觸感。

  明明是人生中見到的第一場落雪,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果Shu此刻在身邊的話,他可以獲得為何自己感到如此熟悉的答案嗎?

  與下雨不同,雪像是花朵柔軟的掉落到肌膚上,接著越發急促與猛烈。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寒冷,甚至覺得有種歸家的安心感。

  

  如果說與Shu的相遇是命運上的偶然,那麼他在這段期間中喜歡上Shu的這件事,算是一種必然嗎?

  無論是哪一種,都屬於無法說出口的事情呢。

  細緻的踩雪聲從身後靠近,接著暖和的大衣蓋到了自己的身上——Mysta這才發現自己的體溫究竟有多低,失去知覺的肌膚慢慢感受到暖意。

  「這樣會生病的,快進屋吧。」Vox將已經快被雪埋起來的青年給拉了起來,一邊拍掉對方頭上的積雪。「要是你感冒了,Shubert肯定要問我為什麼沒照顧好你了。」

  「……我不用你們照顧。」Mysta低聲道,身子在寬大的外套下縮得更小。

  「每一個自以為成熟的青少年都這麼說。」Vox攤開手,重重的嘆了口氣。「你要不要看看你現在的臉色多糟糕?你的嘴唇甚至在發青!」

  

  Mysta垂下眼,略微心虛的將外套拉得更緊了些。

  Vox將他帶到廚房,吩咐他在餐桌前好好待著,還不忘遞給他一杯熱牛奶。

  「我去幫你弄些吃的,你先暖暖手。」黑紅色長發的老闆挽起馬尾,熟練的拉開冰箱尋找食材。

  Mysta緩緩的將雙手抱著杯子,回溫所導致的細微麻痺感讓他的手有些難以施力,他等到了雙手都暖和起來之後,才小口的啜了口牛奶。

  

  幾道熱食在Mysta慢慢喝完牛奶時被放上桌,Vox拉開了Mysta對面的椅子,靜靜的看著面前瘦弱的少年不發一語的將熱騰騰的食物吃進肚子裡。

  兩人沈默的對著空蕩蕩的碗盤坐了一陣子,細微的囁嚅從外套下傳來。

  「……謝謝。」

  

  「至少知道道謝,還不差嘛。」Vox嘆了口氣,將抱著胸的雙手平放到桌面。「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無權幹涉……但作為Shu的朋友,我真的無法再看著他這樣下去了。」

  Vox低下頭來,似乎有些侷促。

  「我不知道Shu告訴你多少,但我想你也能看出來,Shu的家境跟平常人比起來相當優渥……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富裕。而你知道的……富人之家總是會有一些要求,這讓他雖然生活衣食無缺,但是心靈卻……身陷囹圄。」

  「這跟他忽然消失有關聯嗎?」Mysta小聲問道。

  「他很常消失——但我保證他今夜一定會回來的。」Vox看到Mysta臉上的神色,連忙補了一句。「他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個月,連回到同一個地方的機會都很少。」

  「那他是為什麼旅行?只是為了離開家裡嗎?」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我是聽說他正在找一個人,只是他都沒有與我們多談。」Vox低頭輕輕摩擦雙指,隨後搖了搖頭。「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原因才對,Shu之所以在你身邊停留這麼久,一定是因為他認為你就是他在尋找的對象。」

  Mysta低下頭,看著杯子中殘餘牛奶所倒映出來的、自己的青藍色眼珠。

  他想起了第一次與Shu相會時的時候,對方也是說了一句「我只是覺得我該來這裡,所以我就來了」,現在想起來確實是相當模稜兩可的一句話。

  

  但是,真的是自己嗎?

  ——不對,自己並不是擔心那樣的事情。Mysta有些焦躁的咬了咬脣。

  那個詛咒,那個讓自己始終孤身一人的詛咒。

  Shu會毫不猶豫的離開自己嗎?至今為止所有的幸福都會消失無蹤嗎?就像Shu一樣?他再也無法見到對方了嗎?

  

  「Hey,停下,你的表情洩露了你正在想什麼。」Vox伸手到他面前彈了下手指,好拉回對方的注意力。「聽我說,我告訴你這些事情不是讓你去思考不好的事情,我是要你思考自己是否有覺悟,無論如何、你都願意陪Shu面對所有的事情嗎?」

  「我……」

  「不要回答我,而是回答你自己。你是單純眷戀Shu給予你的幸福與歸屬感,還是真心的喜歡著他?」

  Vox蒼白的手指筆直的指向Mysta,這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釘在手術台一樣,被迫直面刺眼的手術燈。

  「如果有一天,Shu毫無預警的消失在了你的生命裡,你是打算就這樣放棄,還是想盡辦法去找到他?」

  

  無預警的,Vox手指一轉,指向了開出一條細縫的門板。

  「你也一樣,Shu。不是逃跑就能解決事情,你已經逃了足足四年多了,為什麼就是不嘗試去面對看看呢?」

  Mysta猛然瞪大眼睛,扭頭看向對方指的方向。沒關好的門板起初毫無動靜,接著一雙手有些無奈的推開了門。

  「Shu……?你什麼時候……」

  「不要以為我沒聽到車子離開的聲音。」Vox翻了個白眼,雙手一拍、順勢站起身來。「我不是什麼做慈善的情侶問題諮商師,Ok?看在親愛的上帝份上,拜託不要在公共區域打起炮來,特別是我的廚房,誰進我跟誰拼命!」

  

  「我才不會……」Shu小聲嘟噥,等到Vox離開之後,他才緩緩的走到Mysta面前坐下。

  「……抱歉,讓你久等了。」

  「是他們找過來了嗎?」Mysta依然緊握著玻璃杯。「你的家人?」

  「算是吧……」Shu輕輕苦笑。「抱歉,明明說好要跟你一起好好放這個假期的。」

  「那這個假期結束後,你就會離開了嗎?」

  

  Shu依然低著頭,不知為何、他竟然有些畏懼直視Mysta的雙眼。「我……我不知道,說實話。」

  「我想要繼續留在你身邊,可是我已經待太久了,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今天來找我的人是我的好友,他警告我家族那邊已經發現了我的蹤跡,過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找來這邊了吧。」

  「你想要繼續留在我身邊?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Mysta忍不住站起身來,手上的玻璃杯重重地被放到桌子上。「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Vox是對的,一直以來我們都對現狀裝聾作啞,好像不捅破窗紙一切就會天下太平一樣……這不就是我們覺悟不足的證據嗎?」

  Mysta咬著牙,他不懂為什麼眼睛總是不聽使喚的掉眼淚,這讓他看起來很像難以控制情緒的糟糕傢夥。他難堪的垂下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太狼狽。

  

  「我……一直以來都很寂寞,所以當你加入我的生活時,其實我高興的不得了,我甚至開始感謝起我根本不相信的上帝,覺得你是祂補償我過去這好幾年狗屎人生的禮物,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我一直都……」

  Mysta跌坐回椅子上,將雙手緊緊的蓋住臉,身體也蜷曲成一團,好一會他才重新擡起臉,並做了幾次深呼吸。

  「媽的,這實在是有夠狗血的……我沒有打算表現的這麼情緒化,抱歉。」他抹了抹臉,重新站起身來。「既然你的家人快找來了,你就趕快走吧。」

  

  「等等!」Shu跟著站了起來,但他腦袋仍然還是一片混亂,只是下意識的抓住了Mysta的手。

  Mysta楞楞的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緩緩擡頭看向對方。

  「我不會再逃跑了。」好半晌,Shu才努力從唇間擠出這麼一句話,仿彿這一句就耗盡了他所有勇氣似的。「我已經找到了,所以沒有必要再去其他地方。」

  「找到……什麼?」

  「你。」Shu看起來有點緊張,他艱澀的吞了口唾沫,將對方的手握得更緊。「我找到了你。」

  

  「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你找到了我?」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就是我正在尋找的……那個人。」Shu的聲音越來越小,耳根開始後知後覺的紅了起來。

  「這是什麼老掉牙的調情嗎?還是讓人頭皮發麻的Shu Yamino 年度情話節目?」Mysta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你真的是Shu Yamino嗎?」

  「我是,百分之百的是。」Shu也跟著站起身來,如果忽略對方漲成番茄色的臉,Mysta八成會認為對方只是個滿嘴宿命的中二傢夥或是神棍之類的,可正是因為看見了對方有點害羞卻又無比認真的神色,他才知道Shu是講認真的。

  「你是……你講清楚,你一開始也說你是跟著感覺來到這裡的,難不成你有什麼特殊體質嗎?這才是你家人想要把你綁在家裡的原因嗎?」

  

  「那……有點不一樣,不是你想的那樣。」Shu抓了抓後腦,似乎對於該如何描述相當苦惱。「但我能夠保證,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在一起,無論是以哪種身份都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滿足了。」

  「你還是什麼都沒解釋……」Mysta嘆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那你總可以說明為什麼你前面說了『你不會再逃跑了』吧?」

  「嗯,我打算回去家族裡,我想跟他們說我找到了喜歡的人,請他們不要再試著限制我的人生。」

  

  意外強力的直球讓Mysta的臉一口氣紅了起來,他瞪大眼睛,一張嘴像是脫水的魚一樣張張合合。「你……你說什麼?」

  「這個世界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的。我與你相遇、喜歡上了你,並決定因此跟家族好好談談,這些都是已經註定發生的事情。」Shu似乎越說越起勁,甚至將身體都傾了過來,影子籠罩了Mysta整個人。「就像是一副去掉鬼牌的撲克牌、如果只是單純的抽取一張牌、正常來說每一張牌被抽到的機率是52分之1對吧?」

  Shu將雙手都握住Mysta的手掌,接著像是在揭開撲克牌一般、將對方的手心翻了過來。

  「可是,如果是抽取一副全新撲克牌的最下面一張,那麼必然就是黑桃A。即使是打亂的撲克牌,也會因為洗牌者的手法而有跡可循,所有看似偶然與隨機的事件,全都是注定好會如此發展的事情。」

  

  「雖、雖然聽不懂你剛剛的理論……但你想講的是我們遇見這件事是命中注定的……嗎?」

  「我不相信宿命論,我是以科學的角度分析。」Shu指正對方。「所有東西都有自己的秩序,就像是你和我現在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一樣,你理解嗎?」

  「完全不懂。」Mysta誠實的回答。「但我大概是弄懂了一件事情。」

  

  Mysta將Shu的手反手抓住,一口氣將對方拉向自己。

  已經傾身的Shu立刻被拉得失去重心,整個人摔到了餐桌上,然而他可顧不得重新站起身來,這是因為他正在體驗人生中可貴的初吻時刻。

  沒有粉紅泡泡,也沒有上壘成功的煙火,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有Mysta那溫暖又柔軟、帶有些許濕潤感觸的嘴唇。

  他可以看見Mysta眼睫毛上那殘留的淚珠,甚至可以感受對方的鼻息有些緊張的掠過自己的臉部。於是他伸手摟住Mysta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我可以理解成你是這樣的意思,對嗎?」Mysta低低的喘著氣。

  「這可是我的初吻,你得對我負責。」Shu伸手輕輕抹去對方眼角的淚珠,微微一笑。「讓你久等了。」

  「你想好了嗎?」

  蒼藍頭發的青年似乎還是相當憂慮,但他知道端正坐在車後座的青年大概是心意已決。

  「不要緊。」Shu看著車窗外的風景成流線向後奔去,「我已經想好要怎麼跟父親與母親開口了,我相信他們能夠體諒我的。」

  「一個離家四年的叛逆兒子……你最好是真的有辦法搞定。」掌握方向盤的青年流暢的狂捶著喇叭,將前方不看路的車子給轟開之後猛踩油門加速離開車陣。「我還以為你會騎車回家呢,你那台重機呢?怎麼剛剛沒看到?」

  「嗯……如果我說賣了,你會失手把前面那台機車碾過去嗎?」

  

  「你賣了????」果不其然,高八度的尖叫在車子裏炸裂開來,唯一能慶幸的是駕駛沒有真的把車子前的機車給輾過去。「SHU YAMINO?你他媽的在想什麼?」

  「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賣。」Shu把手指從耳朵裡抽出,隔著手指他還是覺得耳膜有點疼痛。「我留在Mysta那邊了。」

  「你不怕被偷嗎?」青年似乎餘悸猶存,他擡了擡眼鏡,重新握好方向盤。「還是說你覺得沒差?」

  「嗯……我覺得偷了也沒有人會騎吧。」Shu扮了個鬼臉。「我只有教Mysta要怎麼騎它而已。」

  「你……我真是服了你……」

  「生氣的話會早年禿頭喔,Ike。」

  「你還敢說!」

  

  車子流暢的通過鐵製的大門,標有家徽的座車很快就讓守衛放行,然而更開進莊園中,兩人的面色就更凝重一分,方才調笑的神色也一掃而空。

  「我沒辦法跟你一起進去,所以如果……」Ike有些焦躁的敲著方向盤,如果情況允許,他並不希望好友一個人去面對四年未見的父母親,但他很清楚這種場合自己並不適合摻合其中。

  「沒關係的,不用擔心。」Shu柔聲安慰對方,接著將手放到了車門把上頭。「我希望他們還認得出我來就是了。」

  

  開車下門的時候,他感覺到宅邸中能見到這台車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無數的視線投注在他身上,就像是他是什麼稀有生物一樣——好吧,他確實是,Shu在心裡忍不住吐槽自己。

  他盡可能保持平靜的踏上台階,在家僕震驚的注視下,推開了大廳的木門。

  「……我回來了。」

  

  家中的擺設與四年前離開時沒有多少差異,如果忽視母親失手掉在地上的茶杯,以及父親圓睜的雙眼,一切都像是四年前自己逃跑時一樣。

  「父親。」他僵硬的向雙親點了點頭。「母親。」

  「為什麼……不,你……」父親的聲音聽起來蒼老了許多,也多了一些震驚致使的結巴。「我以為……」

  「我是回來與你們談一些事情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離家的生活可以在此告一段落。」Shu深吸一口氣,直視雙親的眼珠。「關於我出生時後頸上的那個『債咒』,我想我找到『債主』了。」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Yamino夫人倒抽一口氣。「你找到對方了?可是你怎麼確認是……」

  

  「我……我也不能確定,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對方,而且我也……深深地愛上了他。」

  Shu低下頭來,望著自己的腳尖。

  「我知道消失四年,突然回來就說出這樣的話很讓人困惑與難以諒解,但……我這次回來,並不是尋求你們的允許,而是希望得到你們的祝福。」

  

  空氣陷入令人窒息的沈默,Shu感覺自己要被擠扁似的難以呼吸,接著一道低沈的聲音顫抖著撕裂寧靜。

  「恐怕不行。」Yamino先生似乎也相當猶豫,但依然複述了同一句話第二次。「我很遺憾,Shu,但這是不行的。」

  「為什麼?」他忍不住沖口而出。「就因為我無法提出證據證明他是我的『債主』嗎?還是這只是對我離家四年的報復?」

  「不是那樣的……Shu。」Yamino夫人看起來也相當難受,她與丈夫對視一眼,接著像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樣,在侍僕的攙扶下起身。「我明白你對我們以前的教養手段相當不諒解,但是……請理解我們,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你應該也知道自己是被我們收養的孩子,在你出生不久後,我們為了替你祈福,請了強大又有力的巫女為你看透未來的難關。」Yamino先生閉上眼睛,輕輕的嘆了口氣。「我們對於你喉嚨上的胎記感到好奇,因此也問了那個胎記的事情。」

  「我們只告訴你胎記與債咒的事情,但那並不只是單純的『欠人情』而已,而是更沈重的詛咒,是攸關了許多人性命的血咒。」

  「也就是說,如果你與非債主之外的人結合,詛咒將會反噬你與對方,最糟糕的情況是你與對方會同時喪命,即使你們都很幸運、詛咒還是有可能讓對方毀掉半生。」

  「我試圖將你保護在家裡,我太愚蠢、以為只要不讓你見到任何人,就不會觸發債咒的機制……可是這造成了反效果,讓你因此渴望自由,甚至就這樣離開家裡。」Yamino夫人摀住臉,聲音中帶有些許顫抖。「我知道你是具有天賦的孩子,我也很高興你找到了心意相通的人……但要是對方不是你的『債主』,你們兩人都會死的。」

  

  兩親說的話讓Shu呆站在原地,他甚至還不能完全理解話語裡的意思。前世所結下的因,為何是他要來繼續償還這個果?那個對他下詛咒的人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下了這樣子的詛咒?

  「您的意思是……我有可能讓Mysta……」Shu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他幾乎可以想像出握著Mysta手時、那份柔軟的溫度——接著下一秒,觸目驚心的鮮紅沾染滿整個手心。

  「我也不想讓你們兩個無辜的孩子蒙受這種詛咒,至少……至少在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你們都別再見面了吧,你們多相處一分、就越危險。」身為一家之主的Yamino先生下了決定,其語氣雖然溫和、卻不容置喙。「Shu,這是為了你跟對方好。」

  

  Shu呆呆站在原地,他想要說些什麼、嘴裡卻乾澀的無法吐出話語來。

  「不對……不是這樣的。」Shu破碎的低語,一口氣捏緊了拳頭。記憶中Mysta的笑顏與夢中那淒然起舞的身影重合,接著毫無窒礙的拼合成了清楚的畫面。

  

  火焰,雪落,兩人以血立下的誓言。

  那不是單向的詛咒,而是兩人無論轉生多少次、都要再會的約定。

  自己在命脈上的烙印,Mysta背負的詛咒,都是支付的代價,為了就是再續前緣、彌補前生的遺憾。

  

  喉嚨上的胎記感覺就像是要燒起來似的灼熱,Shu捏緊了手,毅然決然的擡起頭來。

  「不對,請允許我拒絕您的要求,我不會就這樣躲起來,窩囊的等待詛咒消退。」

  那是對他們覺悟的污辱,是自己決心不足的證據。

  Mysta都這麼努力了,自己怎麼可以像過去的四年一樣一直逃跑呢,更何況自己都已經決定不再逃避了。

  

  「我會與Mysta一起找到解咒的方法。」他堅毅的往前一步,直視父親的雙眼。「絕對不會失敗,也不會有人死亡。」

  「因為這是我們……」

  ——從前一世,就約定好的啊。

  涼爽的秋風迎面而來,雖然帶有些許冬天的寒意,但夏季陽光的餘溫依然讓全身都沐浴在暖洋洋又慵懶的感覺中。

  幾隻雪白的鵝滑入湖面,在清波蕩漾的水鏡上劃開流痕。黃紅色的樹葉零散的落在岸邊的蘆葦叢間,更多的是鋪在了青石子的道路上。

  橘色的野餐墊大剌剌的攤開在草地上,本應裝著食物的籃子空空如也,只有幾枚落葉在裡頭。別著有些歪扭狐貍刺繡的小帽子被紫色的圍巾與毛帽給壓著,看來一時半會並不會派上用場。

  

  「Shushu,你看那幾隻鵝好胖喔……要不要考慮晚上加菜?」

  「你剛剛還丟麵包餵牠們耶,現在就要吃掉他們?」

  「這是一種投資!當我用少少的食物讓他們變胖,我就可以吃到更多肉!」

  「牠可能甚至還沒消化完。」

  

  比起往日,肌膚多了些許血色與豐潤弧度的Mysta,正在氣鼓鼓的瞪著正確指出自己理論缺陷的戀人,一邊伸手掐住對方的臉好發洩脾氣。

  「那吃掉你!你被我養了這麼久,肯定長了不少肉吧!」

  「天啊,你居然要吃掉我……」紫色的眼眸故作驚訝與悲傷,堪比話劇社的拙劣演技讓Mysta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你求饒啊,我就不吃掉你!」

  「Rias大人,能不能請您不要吃掉我呢?」Shu從善如流地回應對方顯然是蹬鼻子上臉的要求,他樂意慣壞自己養的小狐貍。

  

  「那……好吧!今天吃別的!」Mysta似乎相當滿意,樂呵呵的重新在對方腿上躺好。「感覺時間過得好快喲,好難想像一年前我們才剛認識耶。」

  「你甚至覺得我是泥巴怪。」Shu有些委屈的說,戳了戳戀人彈性極好的臉頰。

  「你還把我的田搞砸了一部分!」Mysta一口咬住那戳著自己的手指,像極了被逗惱的小獸。

  Shu笑了出來,換了另一隻手輕撫Mysta的頭發。「反正現在也不需要了嘛。」

  Mysta也笑了起來。「說的也是。」

  

  他擡起眼看著Shu的臉,帶有些許金黃色的天空與Shu的臉讓他覺得此刻應該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了。Mysta伸出手,輕輕攬住Shu的後腦。

  「想親親……」他小聲撒嬌。

  Shu將碎發撩到耳後,俯身在Mysta的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像這樣?」他似笑非笑的微微歪著頭,一雙紫眸閃耀著惡作劇的光芒。

  Mysta撅起嘴用力哼了一聲。「不想親親就算了!」

  

  自己躺臥著的姿勢突然被迫改變,原本安穩躺在對方腿上的身體被一口氣擡起,禁錮在了有力的臂膀中。

  溫熱的嘴唇再次貼了上來,以及那帶有些許草莓香氣與甜味的舌,全都不客氣的包覆住自己。

  直到意識都有些暈乎乎的,Mysta才感覺自己終於被放開,盈滿水霧的眼珠瀲灩的倒映著戀人的身影。

  「還是……像這樣?」Shu又低頭吻了吻對方的鼻尖,低低的笑了起來。

  

  Mysta白淨的臉一口氣紅了起來,明明已經相處了這麼久,他還是不習慣Shu偶爾會露出的、極為性感又極具侵略性的一面,那總是會讓他的心跳失速。

  不甘示弱的他仰起頭,舔了下對方暴露在空氣中的喉結。逐漸褪色的心型胎記被唾沫染濕,折射出水潤的光澤。

  「這是回禮。」他雖然紅著臉頰,卻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去回應你這份回禮。」Shu瞇起眼睛,捏了把戀人的鼻子。

  「你說錯了,明明是『我們』。」Mysta咧開嘴,小小的虎牙看上去極為可愛。「你別忘記囉?」

  他伸出手掌,貼在了Shu的臉頰上,無名指上的銀色戒指在午後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嗯,你說的對。」Shu也笑了起來。「是『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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