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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燼

Luca x Shu

繪師:阿凌

​文手:Irene艾琳

Summary:『 Luca,有時候我看著漫天飛舞的白雪,我就會想起你。』

lucashu_插圖_參考用.png

Shu知道這幅場景遲早會發生。


 

腳下的冬紫羅蘭肆意盛開,鮮豔的亮紫色張狂地渲染整片花叢,奢靡而刺眼。

再走遠點就是圍墻盡頭。Shu後退一步轉過身,目光對上一路追著他到這裡的血獵——準確來說是身為狼族的血獵——Luca Kaneshiro。

 

Shu面對明晃晃的槍口,抬手脫下偽裝,一對尖耳和從頭髮幻化出的蝙蝠翅膀,面容在陰影的籠罩下,掩藏住剛剛的慌亂情緒,神色晦暗不明。

 

「你知道這個距離,這種普通的槍其實傷不了我。」

 

雖是這麼說著,Shu卻一步一步走近Luca,直到槍口撞上胸膛。


 

吸血鬼被釘住心臟,就能將其徹底清除掉。

 

Luca熟知這點,因為他就是用這種方法,殺掉不計其數的吸血鬼。


 

那人靠近時Luca的表情仍是沒怎麼變,冷冽的瞳眸沒有一點溫度,只是依舊維持著握槍的姿勢,手指扣在扳機上。

直到握槍的手被順著捏上,往外輕輕一轉,手臂內側,印著還未完全癒合的劃傷,乾涸的鮮血淌出一道血紅的黏稠。

 

Shu垂眼盯著那痕跡好一會,然後湊近,張口咬了下去。

 

皮膚被獠牙刺破,腥紅的血液一瞬間直直湧上。熟悉的鋭痛感傳來,Luca也沒有推開,只是趁著這個時間,蹙眉緊緊盯著對方的面容。

 

眼睫間堇紫色的眸像是海上一層稀薄的霧氣,沒有光亮,卻分明與那段埋藏的記憶裡如此相像。


 

準確來說,這應該是十年來,他們第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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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記憶裡的那抹紫色。

猶如冰雪下埋藏的紫羅蘭,寒冷,凜冽,卻清澈透亮地佔滿一眼一眸。


 

這裡的冬天很長。幾乎有一半的時間,天上都滿天飛舞著白雪。附近一大片的森林覆蓋雪地,一層層堆積的雪掩埋住深灰色的大宅,透過樹林離遠了看,與白皚皚的雪地融成一片,悄無聲息。

 

Luca端坐在書桌前假裝認真聽著課,卻又一次趁私教老師甩著尾巴背過身時,偷偷溜出家門跑到山林裡。

 

鬱鬱蔥蔥的常磐樹上落著一層積雪,Luca赤腳奔跑在雪地上卻不覺得冷。

狼族本身對溫度的耐性就很高,儘管他還沒有完全獸化,冬天對他而言也是舒適而神清氣爽的寒冷。

 

他像尋找寶藏般找樹下冒著頭的松果和蘑菇,追著松鼠和兔子玩耍,累了就癱倒在雪地上,看天空純粹得沒有一絲雜質,像墨水般暈染出千絲萬縷的藍。

 

直到接近黃昏,腳步聲遠遠傳來,Luca閉著眼拖長語調,應著會馬上回去之類的話,預想中的訓話卻沒有落下。

 

感受到一個黑影擋住光線,Luca倒仰著頭睜開眼睛,逆著光他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風把紫黑色的頭髮吹散,看不清表情。

那好像是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耳朵旁還有一對很特別的線條,從髮尾延伸出來,像一對蝙蝠翅膀。

 

「啊——是翅膀!!」

 

Luca騰地一下坐起來,轉過身去興奮地湊前,很想碰碰看卻又記起母親教的禮節,伸出去的雙手握成拳頭收回來,一臉雀躍又好奇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POGGG!!好酷的翅膀!你可以飛嗎?」

「長得好像蝙蝠的翅膀喔,難道你是蝙蝠族的?」

「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是不是山洞裡的蝙蝠變的!」

 

少年被嚇了一跳,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半步,紫黑色的翅膀也一下消失不見。

但面對那雙充滿好奇的、閃閃發亮的眼睛,少年被盯得沒辦法,猶豫半分他還是開口回答Luca的問題,好聽清亮的聲音帶了點警戒。

 

「我不是蝙蝠族,是血族。」

「血族…? 」

「就是人類經常說的吸血鬼」

 

Luca想他應該有聽過這個名字,只是大人們談論時陰沉的臉色,每每都會讓他自覺地迴避。

 

所以他也沒細想,只是又拋出一個問題。

 

「你的翅膀能收起來欸」

「啊、是的」

Luca繞著少年轉兩圈,滿意地點點頭後說:「那、要不要和我去個地方」

「欸?」

 

Luca狡黠的眼珠轉了轉,然後拉上少年的手就往山林後面跑。對方驚慌地喊著問他要去哪裡,他只是笑著說鎮上的除夕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有太鼓刨冰射擊遊戲,還有各種聽不懂的詞彙。


 

Luca很嚮往人類世界。

 

他不是獨生子,卻也和哥哥們相差不少年紀。當他們可以與大人一起外出任務時,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站在門口看著,然後聽他們回來說城鎮裡的各種集市活動,古典樂的鳳蕭曲調,夜色中綻放的絢爛煙火。

 

「可是我們才剛剛見面——」

「我叫Luca Kaneshiro,你叫什麼?」

「——Shu Yamino」

「那我們就是朋友啦!Shu,跟我一起走吧!」

 

Shu有些狼狽地被Luca拽著跑。他扭過頭,看對方臉上乾淨又肆意的笑,像足夠融化寒雪的、毫無顧忌的朝氣。

 

小鎮上充滿煙火氣的傍晚,除夕夜的鐘聲沉沉敲響。兩個少年勾在一起的手,緊緊牽著沒有鬆開。



 

之後的日子裡,Luca不再是一個人去探險,不再獨自度過少年時期。

 

也不能說是一個「人」吧,他和Shu其實都不算人類。半個人類?半人?他還搞不太清楚。

 

Luca才十二歲,連代表性的尾巴和耳朵都還沒長出來,每次遇上想不出答案的疑惑時,他就會在約定見面的時間裡,向比他年長的Shu找解答。

 

沒錯,Shu比Luca年長,但個子還是跟Luca差不多高,皮膚也是白白淨淨的很精瘦,儘管Shu每次都會狡辯這是他們天生的種族血統導致。

 

也正是因為這樣,Shu已經擁有血族的特徵,最標誌性的就是他那對背上的翅膀。

準確來說是順著頭髮幻化出來的,經過控制和練習,Shu能將它們稍稍變換輪廓和大小。

 

除了第一次見面,他很少再主動露出翅膀,只是——

「Shuuu——」

 

只是每次Luca像這樣放軟語氣、尤其是變聲期過後,用低沉的嗓音故意拖長語調,Shu還是會招架不住投降,變出一對實體的蝙蝠形翅膀。

翅翼邊沿平滑柔軟,Luca摸上去冰冰涼涼的,有時候還能沿著根部碰到後頸,那一片神經最為敏感脆弱,每次Shu都只會低著頭,像乖乖貼在耳後的幾簇散髮,任由Luca的指尖蹭過。

 

遇上年齡相仿的玩伴,成長的日子就不再漫長了。時間像匆忙盛開又消失般,三年的時光飛快跑過。

 

直到又一個冗長的冬天。



 

那天Luca例外地起了個大早,他梳洗好吃過早餐,便匆忙奪門而出,跑到山坡上,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等著他。

 

Luca神神秘秘地讓Shu閉起眼睛,然後將寬大的衛衣帽子拉下。

Shu再次睜開眼時,發現Luca頭上多出一對鞠黃色的耳朵,背後還有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

 

「Ta-Da——我也有狼耳朵和尾巴啦!Shu可是第一個看到的噢」

 

每一個滿15歲的狼族,都會長出和自己髮色相似的尾巴和耳朵。Luca張開手,得意地笑著展示給Shu看。

 

對方好奇地伸出手,他順勢低頭,在快要觸碰到頭頂的耳朵時,雙耳突然立起來動了動,

 

然後Luca一瞬間感知到無限的質量,五感放大到極致。塵埃、浮游、光線,都清晰可觸。

飄旋在空氣中的噪聲震動著,頃刻之間,投落的陽光發生細微的變化,凝固的光線坍塌延緩攤開。歇息在樹上的飛鳥一下掠過淹沒血紅色的天空。

 

Luca敏銳地察覺到飛速接近的物體,將Shu猛地推開,一枚銀彈從他們中間穿過。

 

他回過頭,恍惚間他看到深灰色的大宅著起火,火舌像一捆金燦燦的蛇群飢餓地顫撲,一下子化去屋簷上厚重的積雪。

 

Luca轉頭想讓Shu快走,豎瞳圓睜充滿怒意,瞪向遠處舉著火把不明來歷的身影,指甲變得修長尖銳。

 

忽然,他卻感覺到肩膀傳來一陣鋭痛,接著全身卸了力氣,目光散渙著倒向地面。

 

「抱歉,Luca」


 

他聽見那些字詞的同時也沒聽見,他記得面前的黑影離開,光線投下來,眼眶周圍剩下鈍重模糊的光感輪廓。

 

他記得空氣粘稠,像是一團白茫茫的霧氣捂悶住胸腔,他記得血紅天上有一道道白痕劃過,幾抹身影快速掠過消失。

 

他記得父親攥緊拳頭說,狼族和血族就像光與影,彼此的距離不分不離,卻永遠是對立面。

 

他天真到竟然不記得,身旁的人也長著一對翅膀,背後張開那對盛大的蝙蝠形羽翼,一眨眼就離他遠去。


 

Luca反應過來,冬天已經很深很深了。





 

♮ ♮ ♮ ♮ ♮



 

被寒冷與寂靜籠罩的古堡,夜色正濃。暗夜裡純粹的黑令人望而卻步。

推開城門,裡面卻是一片金碧輝煌,典雅悠揚的音樂在背景迴盪,身穿貴服的狼族後裔們在宴會上互相碰杯寒暄。

 

Shu隨手拿了一杯紅酒,然後上樓側身躲在視覺盲區裡,落地窗垂下的紅絲絨布簾將身影完美隱藏。

他倚著窗晃動紅酒杯,垂眼盯著樓下搜索可疑人物,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十年前狼族的Kaneshiro家族被突然的襲擊一舉剿滅,大火中無一生還。

 

起碼血族的長老們是這麼認為的。

 

如今他戴著偽裝混進狼族的宴會中,也只是家族命令的例行搜查。遠遠地狼群中各種顏色混雜,舞會過半,也沒有見到可疑的端倪。Shu打算收拾離開。


 

「看夠了嗎。」

 

身後冷不丁出現一把聲音,Shu不動聲色地一驚,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靠近的,能如此悄無聲息地繞過自己的警惕,找到他的位置。

 

Shu悄悄捏緊腰側銀質的刀,一邊冷靜地觀察附近能最快撤離的路線。

 

銀製品可以讓狼人暫時失去戰鬥力。只需讓對方無法追上來就夠了,他不想引起注意。


 

Shu作為血族二十幾年來,從沒有殺過一個狼人。

 

他一直覺得荒唐地可笑。他們作為世仇,卻同樣害怕銀製品,同樣對人類懷有敵意和躲藏,卻對彼此之間大打出手。

 

「親手抹殺過一條生命之後,生命的價值就沒有那麼明顯了。連帶著重要的人的價值也會模糊不清。」

 

所以每次他只會選擇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再悄無聲息地甩掉麻煩的所謂“世仇”。

 

日復一日的同樣生活早已麻木。Shu長大之後可以自己選擇任務,於是他專挑需要潛藏收集情報的任務,遠離一切仇恨紛爭。

 

他活得清醒,任由同族人在他背後議論紛紛,也不願沾上一條生命靈魂的重量。

 

反正他的靈魂早就死在了那個冬天。



 

對方沒有再說話,Shu卻能感覺到利爪從身後接近。他轉身向後揮刀,尖刃割破右手臂內側,鮮血滴落在地毯上暈開痕跡,也讓他得以看清對方的面貌。

 

只需一眼對視。

嘈雜的宴會廳。狠狠顫抖著重新跳動的靈魂。

 

虛掩著的玻璃側門倒映進昏亮的光線,順著月光,一束暗沉的光搖搖墜墜地簇擁著那個身影,風把金黃色的頭髮吹散,看不清表情。

 

他想他不知道怎麼形容記憶裡的那抹黃。

絕對不是明亮扎眼的顏色,卻閃耀著金黃的光輝,像一團火,點燃他黯淡的過往。

 

『記憶裡的那幅場景與現在,是否如一?』

 

紅酒杯應聲而落,豔紅的液體與地面的血液混合交融。

血紅色逐漸染紅原本為紫色的雙眸,血色的香氣令Shu暈眩,他甚至覺得難以呼吸,身體浮沉在一片赤色的海中溺斃。

 

Shu顫抖著向後退兩步,火辣的灼燒感刺痛了心臟,他背手摀住半張臉大口喘氣,然後幾乎顧不上偽裝會敗露,張開隱藏在散髮下的翅膀,直直破開窗戶就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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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u,為什麼?」晚了十年的問句。

 

Luca從不掩藏自己的情緒,至少是面對Shu的時候。

 

宴會中途他忽然察覺到一陣異樣的存在,那種野性的直覺是連他同類也難以掌握的。他潛上二樓,然後他看到那副——與記憶中幾乎如一的場景。

 

他看到那人背後的散髮,微微透著锃紫色的光亮。於是他不受控制地,朝那抹紫色伸出手。

 

現在Shu就站在自己面前,沒說一句話。而Luca為了這個,已經等待很久了。


 

「為什麼?」Luca又問了一遍。他給他解釋的機會,儘管這向來不是他的作風。

 

「狼人和吸血鬼生來對立,Luca。」

 

Luca盯著他扯出一個笑又消失,「你要知道我那時候不信這些。」

 

是啊,連他也根本不信這些世俗性的鬼話。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Shu也想不清楚。



 

『Luca,有時候我看著漫天飛舞的白雪,我就會想起你。』

 

他在心裡默念著他的名字,單詞跳躍在舌尖,連帶著他冰冷的靈魂一起跳動。


 

Shu其實早在他們第一次相遇前就見過Luca了。

 

也不算是見面,只是攀著樹木透過枝葉遠遠地瞥過一眼,在雪白覆蓋的山坡上追著松鼠奔跑的那抹身影,是那樣的自由,那樣的無所束縛。

 

他看得出神。

Shu生性擅長飛翔,卻從未體驗過自由的風。

 

從記事起,Shu就被不停強加「血族和狼族勢不兩立」這樣的恨意,自從學會最基本的飛行,之後每天的課程就是對抗狼族的知識和控制血族力量的實踐。

 

他拿著槍朝目標射出銀彈,從來沒有閒暇考慮其中的意義,每天過著刀尖舐血般的生活。

 

Shu居住的地方黑夜很長,他經常坐在石頭上,看月亮化在又紅又冷的晨霧中,然後在天亮之前回到房間,厚重的窗簾掩蓋任何一丁點的光亮,昏暗的房間他經常分不清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

 

吸血鬼其實不怕陽光的。他很想這麼告訴人類。

 

他們怕的是耀眼的靈魂。


 

一開始Shu以為那是個人類少年,所以他只是打算試探性地去聊聊天,然後消掉他的記憶。

 

當他不由分說地拽著自己就往前跑時,一瞬間Shu想過直接用身上藏的槍穿透對方心臟。

但他扭頭看到落日輝映著少年,臉上洋溢著他從未有過的朝氣。Shu恍了神,瞳眸中耀眼的笑刺得他眼睛生疼。

 

「朋友。」他聽見少年這麼喚他。

 

Shu沒有可以稱得上這個身份的夥伴。他身邊不乏年紀相仿的少年,只是唯一能見到他們的地方就是在對戰場上,而多數時候互相不會有半句交流,木刀不帶一點憐憫地揮向他。

 

第一次,他被賦予一個陌生的、卻沉甸甸的身份,像湊近光亮般令人害怕,卻又無比嚮往。

 

於是他邁開腳步。


 

那晚正好迎上小鎮舉辦的除夕市集,一排排店鋪支起暖黃的小燈,左邊攤檔裡賣章魚燒的大叔在吆喝著攬客,頭頂的老舊風扇吱呀吱呀地轉,燒得發紅的鐵板熱騰騰地冒著白氣,絲縷輕紗般的白煙悠悠往上飄。

天空下起漫天飛舞的白雪,雪花如絲般灑下,落在兩人髮梢。

 

從小鎮的節慶跑回來後,Shu看著Luca拉著他就想往狼族的大宅走去,心中警鈴大作。

 

他那時候就該停下來的。他該直接把火苗撲滅在那晚的深夜裡。

 

但Luca在沉沉黑夜裡依舊用他那發亮的瞳眸期待地看著Shu。半晌後他應下Luca再見面的邀請,只是讓他不要向家裡人提起自己的存在。


 

Luca和Shu每週五都會見面,這也是唯一Shu沒有訓練的時間。

其餘時候他們會用信件聊天,他找了棵大樹後面隱蔽的樹洞,每次Shu都能在裡面發現厚厚一沓的信,他悄悄拿回去一封封拆開仔細讀完,再點燃火把將信件一封封燒掉。

 

其實火苗又怎是那麼一點微弱的信念所能撲滅的呢。

 

所以當Shu遇見唯一溫和的光亮時,他止不住朝那一小撮燦爛的火苗撲去,像飛蛾撲火般盲目墜落。

 

他邁開腳步。朝自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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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Shu離那團火焰如此相近,舌尖甚至還殘存著滾燙的鮮血。

 

非要承認的話,也許他是喜歡衝破黑夜的絢爛火光,喜歡隨著火舌搖曳飛翔的風。

 

Shu也很想說是愛,但這樣荒唐的愛是什麼呢?


 

「因為、」Shu乾澀著開口。

 

一陣目眩。從剛剛刀刃劃開皮膚,Luca的鮮血湧現開始,Shu就難以壓下那陣暈眩。

人生中唯一兩次嚐到真正的鮮血都來自同一個狼人,對他來說有著致命的誘惑。

 

視線外廓一片漆黑,身體有一處稍微缺氧的地方空氣稀薄,從心臟傳遞到四肢末節的空虛感覺。Shu在浮沉中無意識地說。

 

「因為我喜歡,Luca。」巧妙的斷句。Luca無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說喜歡?

 

Luca覺得胸腔堵塞得慌,像是被憑空抽走一切空氣無法呼吸。

 

他一瞬間很想大笑出聲,抓住Shu手臂顫抖著用力,近乎病態透明的皮膚被捏得泛白。

 

怎麼會、怎麼能說喜歡呢?

 

他的家庭、存在、那三年的相處,都被一場大火燒得灰飛煙滅。

這怎麼會是荒謬的喜歡、怎麼能被允許是?

 

Luca不知道是在質問Shu,還是在問自己。

 

Luca曾經以為少年一個人時是最孤獨寂寞的。那一年過後,他才發現之後的每一天,都比那個時候要孤獨得多。



 

「我們老大在面對在意的事情會有小孩般的執著。」

 

只要是跟在Luca手下的血獵,無一不認同這樣的說法。他在面對在乎的人和事有近乎瘋狂的執念。

 

Luca最討厭背叛,沒有人不知道這點。

 

但他無法做到朝Shu開槍,那個陪他一起混進人類社會玩耍的少年,那個在山坡上乖巧等著自己出現的少年,那個曾經佔滿他懵懂時期的少年。

 

家族被滅門之後,其他狼群找到了苟延殘喘的他,「血族和狼族勢不兩立」這樣的恨意日夜提醒著他,曾經的朋友、玩伴,盡數是對方的謊言和偽裝。

 

他這麼提醒著自己。


 

Shu的手臂被掐得生疼,思緒越來越混沌,雙腳像踩在棉花上虛浮。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一點力氣去抵抗,手腳像泡過冷水般刺骨發寒。

 

恍惚中他看到Luca眼神裡近乎漠然的寒涼,藤紫色的豎瞳不再帶一絲光亮。

 

唯一一句真話被當成偽裝的謊言。


 

隨著第十二下的鐘聲落下,月亮正是最圓最亮的時候,無法控制的佔有慾,一切無法理解的恨意和執念,混合著張狂地充斥Luca的腦海。

 

他張口露出獠牙,往Shu的後頸直直咬去,鮮血汩汩地往外冒。

那一片的骨骼微微凸起,對於血族來說,神經最為敏感脆弱,也是最不允許觸碰的地方。

 

但一如既往地,Shu只會仰著頭,默許Luca一切的行為。即便是尖牙刺破皮膚,神經竄升上一陣刺痛和酥麻,他不會有一絲反抗,也無力反抗。

 

吸血鬼的血液應該是冰冷的,可當Luca嘗到Shu的血,卻分明被燙到舌尖生疼。


 

鐵紺色的翅膀張開,掩蓋住所有投射下的月光。在那對翅膀下,原本光滑平整的邊緣留下不規則的燒傷痕跡。

 

Luca永遠不會知道,面對子彈和大火時,伸展開離他遠去的臂翼,究竟是向著誰的。

 

比翼蒙蔽上雙眼。



 

Luca咬上他的那一下,Shu竟然萌生出幾分慶幸。如果沒有那麼一點恨意的執念,他們根本不會有現在的交集。

 

而如果他們只配擁有這樣依靠鮮血綑綁在一起的扭曲佔有和執念,那麼他會縱容Luca抵在自己喉尖上的利爪。

 

他們的重逢才剛剛開始,無論是正確的還是禁忌的,他們已經千絲萬縷地被捆綁在一起,脫不了干系。





 

紫羅蘭盛放在冬日,溺死在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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